“师爷,您的意思,他们俩是从雷波之外的地方折返来的?”
师爷点点头,说此前问过我父亲,他们原本已经快接近洞庭湖附近了,至于折返缘由,并未透露给他。我脑中快速组合着这些线索,又开始结合之前的经历,忽然有句话不得不问。
“郑道长,你与我父母是什么关系?”
郑道士一脸木然,没有理会我。众人盯着他,屋中寂静一片,半晌,他答道:“不过买主而已。”
周玖良对此很不满意,说道:“买主而已?那为何木扳指如此合适?你指头上的凹痕,我在福喜楼就摸到了!郭泽成的木扳指,会这么放心交给一个买主?!”
郑道士死死盯着周玖良,好似发呆般站住,眼中看不到聚焦的位置。过了一会儿,郑道士开口:“适当的时候自会告知。”
看他如此严厉,我们不敢再多问,只好又说回到屠道事件中来。经过几轮分析,终于得出结论:一伙人为逼母亲现身,从更远的地方追至雷波;另一股势力掺杂其中,赠金道士手铃,让他失智,制造混乱,为之前真凶顶罪。至于用意,还未可知。
说到这里,胡师爷突然问道:“那手铃,是不是有许多野兽的雕文在上面?”
“是啊!您怎么会知道?”
胡师爷皱了皱眉,回:“他们竟与歹人为伍!”
我们正想问问他口中的他们是谁,七八个兵卒打扮的人手持火把闯入院中,众人聚到门外,得见为首的正是邓捕头。
胡师爷一脸惊慌,问:“你们怎么来了!”
邓捕头不似白日,而是以轻蔑的口气回道:“师爷您怎么如此执迷不悟?如今天大的好机会,可不是时时能得的!快说!陈大人往什么地方逃了!”
这都闹得哪一出?难道邓捕头要造反么?我赶紧上前搭话道:“邓兄,有话好好说。我们虽然是外人,但您先前以礼相待,该是与我们郭家有些交情,可否给我几分薄面,莫要咄咄逼人!”
邓捕头冷笑一声,说道:“你那薄面可以给,只不过这是我们族内纷争,你说不上话。原本我与师爷都是族中派来监视陈大人的,谁知这老东西竟然入戏太深,真以为自己是大清的官儿了!眼下朝廷危如累卵,正是夺回雷波的好时机,他却迟迟不肯行动!族里借屠道案往大了闹,他还帮着那武夫出主意查案子,逼得我们非要刀戈相见。姓胡的现已被逐出族群,你们这些外人要是识相,就该赶紧让开,否则莫怪我们手中兵刃无眼!”
说着,他身后的兵卒都将刀抽出,步步逼近过来。宋渊见状,也把佩剑置于身前,郑道士也作势要打。
胡师爷拉着我和周玖良,聚在后面,金道士则站在原地,众人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正当我思考对策的时候,就见正堂的屋顶上,一个人影闪过,我觉得眼熟,便挣脱了师爷的牵引,要抽针帮忙。谁知一摸袖子,才想起随身的三根银针此刻还在那蛤蟆的上牙膛扎着,不自觉骂出了声来。
眼前几个兵丁被我这一句搞得奇怪,互相看了看,而房顶上的人影就趁这机会悄然落地,隐匿在他们身后的黑暗中。
一旁的周玖良也发现了那人影,轻轻攮了攮我的后腰,接着给我使了个眼色。我点点头,二指敲了敲手腕,示意他我没有带银针。
那家伙竟放松地笑了,一扭脸,对着邓捕头一行人,用手点指,拿了唱戏的腔调,道:“师父我要托五丈原大事了!”
官差们被他这做派惊了几分,都把手中兵刃紧了紧,相互看了看,不知他要做什么。
周玖良接着用嘴学了几句锣鼓,将手袖甩到掌心握住,唱道:“魏延贼扇坏我命灯七盏,大料想亮的命难以保全。我有心传将令把贼问斩,事到此又何必扭地裂天。转面来将伯约一声呼唤,听师父言共语细说心间!”
我从没听过这种唱腔,十分嘈杂粗犷,与平日听过的京剧只有锣鼓部分相似,便小声问道:“这是什么戏?!”
周玖良紧盯着官差们身后,眼珠子一转,应该是发现那人又接近了几分,于是笑嘻嘻回答道:“秦腔!这唱法,对眼下正好!”
我还没来得及回他,周玖良紧接着摇头晃脑,扯开了嗓子唱:“于师父戴相帽脚蹬朝靴,也不枉与刘主保立江山。你吩咐西蜀军辕堂立站,诸孔明托帅印五丈原前!”
最后这两句拖得很长,我知道他是有意为那个不知是谁的黑影争取机会,便也没打断。
虽然众人都被他的奇怪举动搞得摸不到头脑,但黑暗中的那人却似乎非常上道,已经快要进入到火把能照明的范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