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哥和富贵同时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般望向周玖良,却也没插嘴,只张着嘴等他安排。
“可惜啊,那大壁虎的儿孙众多,我们未能完全扑杀干净。为了各位的安全,这个矿,我看你们最好别再下了!”
一个声音在人群中叫嚷起来:“不下矿,我们吃什么!”
此话一出,更多人开始接连发出质疑,场面有些混乱。周玖良站了起来,朝我这边招手。
我赶紧拱了拱老周,示意他快过去。
老周有些迟疑,几度退缩,无奈周玖良已指着他说道:“这位周公子,是我家主顾,此番到东堪来,就是来给……来给京城的达官贵人们,搜罗新鲜玩意儿的!你们看他身边的那个道士了吗?那是我们请来捉妖的,这一路我们已捉了狐妖两只,黄皮子一头,怪蟒三条……”
我简直不敢相信,周玖良竟然当众瞎编,身边的老周和郑道士有些窘然,但矿上的老乡们投来崇拜的目光,他俩只好绷着脸装作真有这事儿一般,尽量镇定。
“大家放心,周公子已吩咐我了,这就给大伙分发钱银,让各位尽快远离此处危险,去往河边镇置办田产,安顿家宅。各位别小瞧,我们周公子的父亲,周玖良老爷,乃是京津地区最大的富商,唐十三的女婿!此番补偿,按人头算!每人十两银子!老人孩童算一半!”
老周听他占自己便宜,但似乎也是在帮助他处理矿上的事儿,又不知矿下究竟发生了什么,半迷糊不迷糊地,竟顺着他的话,抱拳拱手,给众人点头。
下井前与我们稍有纠纷的那个老头质疑道:“你胡说!那唐十三我见过,比我还年轻几岁!这人无论如何,不可能是唐十三女婿的儿子!”
老头似乎在这儿有些威望,大伙听闻此话,齐刷刷转头去看周玖良。
那家伙不紧不慢道:“老人家,您既见过唐十三,必然也是有些阅历。那有钱的富商,个个锦衣玉食,金铺银床不知几辈了,早就过腻了寻常日子。这强抢民女,收人做儿的欺辱之事,不是常有的么?我家周公子本就身世坎坷,您这儿还为老不尊,硬要把财神爷推出门去?!”
围观的老乡对周玖良的话可能也不甚明白的,但一听到“财神爷”三个字,瞬间慌乱起来,口中念念,对老头刚才鲁莽的质问颇有微词。我身前那位老奶奶,甚至踩着小脚几步上前,给了老头一拳。
周玖良跳下石头,将马大哥搀扶起来,面对众人说道:“马大哥为人正直忠义,成熟老道,我就把银票托付与他,等你们到了河边镇,找个票号将钱银兑换好,由他来分发。希望各位今后事事顺遂,不用再在这种鬼地方受苦!”
马大哥有些不好意思,惶恐地望了望周玖良,小声问了句什么。
周玖良这才又有些犹豫地又再次开口道:“哦对了,那些已然得了疯病的人……我们道长会为他们做法,七七四十九日,疯病必除,救得他们!各位就放心罢!”
马大哥眯了眯眼,知道他是在撒谎,但也没有戳穿。郑道士给我递了个疑惑眼神,我拍了拍他后背,示意不必多问。
我将视线移到富贵身上,见他呆呆地望着前方,嘴巴微张,无声说话,宛若失神。便招呼宋渊去扶,宋渊搀着富贵穿过众人走到我身边。
此刻的山谷中,只有我们几个心如乱麻,而刚才得知未来有了着落的那些乡亲们,已如即将归家的候鸟,呼朋引伴地,这便要抛弃掉矿上的一切旧物,去欢迎未知的新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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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两日,最后一户人家离去,偌大的矿山上,秋风萧瑟,平地中央的大锅里,煮着一些干腌菜和洋芋。我和宋渊把剩余的人召集起来,围坐同食。
宋渊独自从草屋出来,摇了摇头,我便知道,富贵还是不愿吃饭,不免有些担心。
老周看着离去的人消失在沙坝河的边缘,叹了口气,说道:“这下好了,三千多两啊……就换着一眼铜矿。”
周玖良吹了吹手中的汤,问道:“老周,你很爱钱啊?”
“倒是还行吧,这些钱本就要拿来散了的。只不过眼下就算是安置好工人,回去禀报,也不见得就能让掌柜的消气。更何况,我能不能活着回到京城,还未可知。”
老周边说,边取出一卷书来。
他站起来将书递了过去,说道:“周公子,虽然你一路上谎话连篇,还总是拿我开涮,但眼下,我这件事情,还真就只能拜托与你。”
我侧过身子去看,见他拿出来的书上,写了“镜花缘”几个字。
我和周玖良不知他是要作甚,并未回应,老周便有些扭捏地说道:“你能帮我,把这话本,送还给天津景妙茶楼的掌柜吗?就说是唐依小姐的出借之物,要物归原主。”
唐依……我心中犯嘀咕,瞥了眼周玖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