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时已经觉得十分厌恶,心中一阵阵发紧,咽喉处发咸,就要呕吐了。
周玖良的声音再次响起,说道:“快,照刘公公教你的,按那个止吐的穴位!”我定了定神,右手抓左手腕,拇指狠狠一掐,按住了内关穴,果然,不出三下,便平复了许多。
待我缓和几分,另一张红彤彤的脸又从左边冒了出来,围着二太太跪着的蒲团,半仰着左右来回怪笑晃动。
随着阴邪的笑声,那张脸的脸皮一阵阵扑棱,飞出许多和郭府大门相仿的蛾子,那蛾子翅膀上凸起着一些门钉,抖动的翅膀散落下来的,是满地的金砂,金砂在地上堆积涌动,就快要淹没蒲团了。
红脸的腔调更怪,急撩撩说道:“二太太休要乱了阵脚,灵玉观中供奉的婴灵不少,咱们去栓一个回来,不就成了吗?”
二太太双手撑地,迫切地问那红脸:“栓娃娃,灵验吗?”红脸从她身前立了起来,摇头晃脑满是得意,刚才还铺满地的金砂,纷纷聚集成两个巨大的碑,竖在脸的两旁。
红脸的眼睛如火炬般左右瞟了瞟,说道:“怎能不灵,只要二太太愿意,再添一计,势必能扭转局势,助您站稳脚跟……”
二太太频频点头,那两个碑的上面立刻显现出郭靖思和郭靖念六个字来,红脸谄媚地蹭着碑,说道:“郭老爷最疼爱的两位少爷,您倒是想栓哪个?”
静待了一会儿,红脸见二太太也没主意,便呼呼吹气,将写着靖思名字的碑吹了个灰飞,笑着说:“靖念吧,这个要乖些,大的那个狡猾,就是栓来了,也不易调教!”
二太太忙扑到碑上,一副饥渴样子,伴着红脸的笑声摩挲着碑面。
我正看得出神,逸霄道长发话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周玖良,唱戏!别被这小娘们带了歪路!启林,宋渊,你们俩现在心中默念自己是林冲,千万要坚定,不然是骗不了她的!”
周玖良没忙唱,而是低语吩咐:“宋渊,摆出一副上了镣铐的状态,启林,你这么的,你就记住现在要被发配了,只想下休书休了你家娘子,以免耽误她后半生。我们必须心、口、身三方合力,方能蒙混,我这就开始了啊!”
听完他的讲解,我有些慌张。媳妇都还没娶,就跳到休书的部分了,这叫我怎么能入戏?
宋渊倒是好办,我感觉他双臂用力,将我的手腕并住往身前一靠,踉跄着就往二太太那边去了。我正不知如何是好,周玖良又在我脑中说道:“别慌,想想你与父母分离时候的感觉……”
紧接着,周玖良大叫一声“岳父收下了吧!”,再用嘴学了一阵锣鼓,哐啷呲嘞之类的,这下还真的吸引了二太太,只见她身子往上一抽,用膝盖碎步挪动,来到我们身边,袖子由外向里一翻,一只手搭在我的手上,口中叫到:“夫……哇……”
我和宋渊不知道接下来要干嘛,只得由着她抓手,别扭地原地站好,不过看二太太的反应,到这一部分我们都没有演错。
周玖良又学起锣鼓,比之前速度慢了许多,他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二太太这才开口唱道:“见儿夫不由我珠泪垂掉,好一似万把刀刺我心梢。恨奸贼设下了毒狠笼套,可叹你蒙冤屈……入了笼牢。”
这入笼牢三个字拖得很长,周玖良又在一旁指挥,教给宋渊,要他捶胸跺脚,表现出悔恨的样子。
宋渊乖乖照做,我都觉得自己的脸被他带得扭曲。二太太翘着兰花指擦了擦泪,接着唱:“实指望夫妻们白头偕老,万不想顷刻间两下分抛。”
然后她就自己起身来,站在我们身旁,双手往胸前互搭,苦着个脸,愣愣站住了。
我赶紧问:“接下来如何?”
周玖良回道:“怪了,此处本该是还有她几句唱的,莫非她忘词了?”
“那怎么办?”
宋渊忙把手往二太太手里一推,说道:“休书,给她啊!”这一句二太太是听不到的。
周玖良也赶忙用自己的词去提醒她:“妻呀!俺林冲被奸佞陷害,却连累我妻遭此不幸。你来看,这脸上的金印,就是我终身之辱。日后纵然逃生,也难立身处世!这死,唉!有愧于地下爹娘!似这样万劫不能翻身的冤鬼孤魂,你、你还盼望我回来做甚?我走之后,望贤妻诸事忍耐,多多保重!休书在此,你、你、你就不要以我为念了!”
二太太也比出一个接了休书的样子,表情有如晴天霹雳般,叫了声:“官人!”
逸霄道长突然提醒道:“戏唱得差不多了,快问话!”
周玖良学着林冲的语气说道:“贤妻,你我的儿子,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