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指着另一份,说:“如果是溥皓或者根叔,但他们来去都有人跟着,不便。”
最后,他将一根手指戳进第三堆灰中搅动,很有把握地说道:“但如果我们再往前倒,有一个人,既符合时间,又符合动机,并且,他现在的状况将我们都带偏了!”
是云生!如果是云生放了杨九,再做了这些,并且自己死了,那便不会有任何人怀疑到他!但那时他死的时候,分明还有一截麻绳被留在马棚,此刻却不见了啊!
周玖良似乎看穿我的想法,笑着说道:“这就是操纵云生做这些事儿的人高明之处,他只要留了那一段绳,就能顺利将我们所有人都绕晕。用此障眼法,最终把混淆物取走,不仅泉叔可以,根叔也不是不能。至于操纵云生的人是谁,尚未可知。”
筱亭有些不满意,说道:“那也就是没个定论喽?!”
周玖良不同意,将手上的灰拍拍,嫌弃地说:“别吹毛求疵了,起码我们知道了放走杨九是云生动的手,至于谁杀的云生,还得再查。并且,盘出此事需多人合力完成,也是往前一步了。”
我有些头晕,直接起身要去休息,筱亭也作势和我同步,周玖良看了看地上又被他霍霍成一摊的杂乱,说道:“哎别走啊,等我弄完咱们一起回去啊!”
筱亭懒得理他,先行一步,我顿了顿,问他:“你自己弄的自己收拾,莫非,你是怕独自一人待着?”
周玖良没吱声,用小脏手指了指厨房的窗户。别说,那后面斜对着的,正是此刻还放了云生尸体的小棚屋。
被他这么一提醒,我也不好得先走,便留下陪他。
周玖良手上动作加快了许多,嘴里却没闲着,问起我对云生的印象来。
我只有一些当年在药堂时候关于云生的记忆,并且表示理解二太太将自己的孩子安排在药堂的想法。作为一个续弦的二房,又是在那种压抑的情况下过的门,多少有些冲喜的用意,就之前我所看到的情况,叔父对她也不十分亲密。虽然吃喝穿戴上没有委屈过她,但总少了些夫妻恩爱的意思,对她都是板着个脸,甚至几乎没有同出同入的时候。这样一个没人爱的女人,想把孩子留在身边,时刻见着,寄托感情,我总觉得除了同情,并不能歹猜她的意图。
周玖良就这么默默听着,也不打岔,让我觉得有些不适应。突然,他开口问我:“你觉着自己被人爱吗?你的父母,你的叔父啥的,他们爱你吗?”
这个问题问得我慌了心神,因为这是我从来都不曾思考过的东西。
回想起之前在东堪的十几年,每日和父母在一起,虽然不算富裕,但从没有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而且父亲对我的管教并不算严厉,至少与他的学生们比起来,对我是仁慈很多的。
他那时的学生约莫有二十来个,都是东堪本地娃娃,有的是地主家的孩子,有的是农家子弟,倒是应了父亲常说的“有教无类”。学生们年纪也大小不一,六七岁刚开蒙的也有,十五六的半大小子也有。父亲给他们都安排了各自要读的书,无非是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这些。
而我,却可以随便从父亲房内翻出一本来读,只要是书,父亲从来没阻止过。有一年我和母亲去附近的牛街赶集,被两个老太太拉着说了好半天话,都是夸奖父亲的,说是其他地方的先生,根本就没哪个能像他那样把孩子们治理得服帖的。
至于母亲,我竟然不能很好地描绘出与她相处的细节,好像都是些吃饭洗漱之类的琐事。不过,在我的记忆中,母亲相当俊俏。那是一种不需要华丽服饰或者脂粉辅助就能惊艳到人的好看,骨子里带着的,一点儿也不俗气。我开始细细回想,她眼睛总是低垂,不会与人凌厉对视,鼻子小巧如悬胆般精致,嘴角微微上翘,就是没什么表情的时候,也含着笑意。
说到这里,周玖良啧啧赞叹,也说我偏心,哪有孩子不夸娘漂亮的,但我的描述,简直要把我娘说成个天仙了。
我没有反驳,不自觉笑了,说道:“你还别说,我娘虽然是个教书先生的妻子,日子过得不富裕,但从来身上没有普通女人所带的烟火气,还真就有一股子天仙的意思。”
周玖良哈哈笑了,说道:“那你家有没有姊妹啊?我拿我姐姐跟你换!”
我看出他那表情并无往常的猥琐,而是真心地向往了,也不生气,温和地摇了摇头,说道:“我可没你那福气,我家就我一个。”
他表情定住,口中喃喃,略带失望:“那岂不是没得选?”
我有些不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刚要开口问,他却猛地起身,说是让我赶紧去和宋渊解释解释,免得他对刚才的事情想不通,要闹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