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生竟毫不气恼,软绵绵回道:“曹公您要我作姑娘就姑娘,要我作媳妇就……”
说着脸一红,扭身跑开了。席上一阵哄笑,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想起那日在火车上匆匆一面,云生气质虽不说高雅,却也是正经有教,相比如今的扭捏作态,真是让人唏嘘。我无法猜测孩子心中所想,身受何任,要这般作贱。
不用半个时辰,席散了大半,堂会舞台已在刚才还血丝呼啦的天井里摆了个大概,所剩的宾客被安排在天井四周,围了三边。
曹仁玉不着急落座,而是拿了个小锣,哐当当敲打几下,示意众人听他宣布。
那阉人顶着三分醉意,得意洋洋请上刚才使了神通的道士陪同,摇头晃脑说道:“众家弟兄,曹某十三岁进得哥老会,次年拜刘公作父,洋洋二十余年追随,终得刘公抬爱,接力堂主。往后经营,还需各位帮衬,多多包涵。六十年甲子轮回,今得瑞华道长相助,必能带领哥老会再现往日辉煌!”
道士抱拳示礼,算是应了他的介绍,曹仁玉继续说道:“刘公辛苦多年,才得哥老帮众三千,分堂十余。如今交接于我,自当不负拜托,延续热闹,并伺候刘老颐享天年,有请刘老!”
话音未落,一乘竹制的小轿由二人抬着,将刘公公摆在观席正中。两旁的桌椅都是正常高度,而刘公公的轿子一放,头顶还不及桌面,衬得画面滑稽,十分羞辱。
刘公公也不生气,勉力转身向周边的宾客摆手示意。曹太监满脸堆笑坐在刘公公右边的椅子上,招呼杨九爷开戏。
我和泉叔站在院中西南角,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姑嫂英雄这出戏我没有听过,便悄声问了泉叔,老头一脸期待,说这出戏可热闹,两娘们儿扯皮,连骂带打的。我皱了皱眉,没想到泉叔竟爱看这种妇人矫情戏,不觉有趣,便说要去茅厕方便,转身走了。
三拐四绕,在马厩旁找到茅厕,正在方便之时,外面一个声音低低传来:“三少爷,我是宋渊!”
我一个激灵,尿意都被吓回去大半,怒斥一声“等着!”,好半天才能顺利完成小解。
出来四周观瞧,那家伙竟躲在槽子后面夹在两匹马的中间,瞪着大眼招手叫我过去。草堆上一坐,我问他怎么来了。
“我已备齐大部分东西,都存在寻仙阁了。那日一别,心中挂念你们,所以这几天都在会馆周边转悠。今日早些,收买了一个送鱼的装他伙计,说是混进来吃席,不用半天已将会馆地形摸了个大概!刚开席就发现泉叔和你啦,只是一直没得打照面,只能远远看着背影。话说,您要借的东西到手了吗?”
听他说着,眼睛慢慢适应,才得看清,这家伙换了一身百姓穿着,发辫盘在头顶,一点不像平时的做派,略带几分憨厚。
我答说这就要到手了,要等今日刺杀成功后。他一脸疑惑看我,我正想解释原委,却突然被他双手捧起脸来,凑到鼻尖相对的距离问道:“哎?不对啊!我是要瞎了吗?怎的这么半天了,还不能看清三少爷的脸面?!黑洞洞一片,只能分辨双眼!”
这一下搞得我身体僵直,双耳发烫,一时竟由他摆布失了分寸。
那家伙又说:“哎?!你怎么瘦了?还面耳火烧?!是不是病了?!”说着更是将脑门直接怼到我脸上,左右贴碰!
这一通操作搞得人心慌如麻,我赶忙推开他,结结巴巴回答:“这不是……要要装成旁……人,婆婆们守着晒……晒黑……有事……杀……哎你别管了……”只觉脑中空空,根本无法组合出完整的话来。
正觉尴尬,不远处两个人影接近,宋渊赶紧一把捂住我的嘴,将我拉朝身侧,细听那二人对话。
“我说,这新来的道士,不像本地人啊?”
“可不是嘛,听说是云安祝国山灵玉观的,那儿可都是些密宗传人,怪不得会这操作尸身的法术!”
“你看那杨九爷今日带来的小伙子,细皮嫩肉,怕是又要被曹老大看上,收作男宠了罢?”
“不好说!你忘了上次梅公子的事儿了吗?我觉得曹老大应该要忌讳忌讳这杨九爷了,梅公子出事儿,那杨九爷可是连同烟鬼大闹过的,要不是刘公公,曹老大没法收场!”
两人说着,随后哗哗水响,一会儿又扯着什么闲白,往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