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事情想透了,上官修便也不再纠缠什么,他老老实实坐到凳子上,只等着林冉将茶煮好,给他送来。
上官修不急,林冉更不着急,煮起茶来越发的闲适。
像是回到了雪山之巅的那些日子,闲来无事,只能将煮茶当做消遣,一日复一日的煮茶,那是看不见尽头的寂寥,但那寂寥,却也带了星星之火。
林冉是喜欢煮茶的,尽管她不爱喝茶,平素根本不会碰茶具一下,可每当宫主来了,她还是会花费心思的煮一壶清茶。
她喜欢煮茶,喜欢给人煮茶。
每每,那个刻意隐藏着身份的男子来了,她才会觉得偌大的雪山之巅,偌大的乾临宫,还是有个可以倾诉的人。
宫主啊。
林冉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这个人。
她以为同乾临宫摆脱了关系,她以为,她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个噩梦一般的存在,应当是潇潇洒洒的走,再也不要想起那里面的任何人任何事,可她离开乾临宫的这些日子以来,竟不止一次的想起那个男子。
他时常冒着风雪登门,也不急着进屋,总会在檐下站立许久许久,久得她都以为他是不是睡着了,他却假装在看飞雪,假装无所谓,直到炉火上的茶水沸腾了,咕噜咕噜的冒气儿了,他才会推开房门进去。
每一次,他都那般,那般的假装,那般的故作姿态。
他每一次都重复着相同的动作,他想让她知道,一切都不过是他的习惯,是他的习惯而已,与她无关。
可她知道,他是怕他将满身的风雪都带进房中,为她本就凄冷的处境增一抹凉薄。
他知道她艰难,知道在漫天大雪中生活得不容易,她也知,知道他手握一宫,却从来不曾快乐。
所以,临走之前,她劝他放手,是真心实意的,无比殷切的盼望,有朝一日,她们还能重逢于江湖,那时,她不是云中雀,他也不是宫主。
她真心,也是假惺惺的劝他放他自己一条生路。
她也是知道的。
她能逃出生天,是他给了她一条生路,而他,没有那样好的运气,没有遇到一个可以给他留下那一条路的贵人。
宫主啊。
从前苦楚,当时苦楚,今后亦苦楚。
樱粟花,神仙药,她往茶里加那么一点点,只是为了让他不那么苦。
假装快乐,再是假装,终归有失算的一刻,终归能够骗得了自己。
哪怕只是一刻,镜花水月的快乐,到底也是快乐,不是吗?
林冉伸手,想要抓了几片樱粟花放入茶水中,待手伸出,她才发觉,这不是雪山之巅,手边也没有那个装着樱粟花的药罐。
屋外,更没有那个带着帷帽身穿玄衣的男人。
她觉着好笑,好笑的收回手,又觉唇边的笑容有些绷不住。
她不知为何总会想起他,一个连眉眼都不曾见过,却又觉得分外熟悉的人。
她总是会想,这世间能不能、会不会有那么一个人,像他度了她一样,也去度了他。
若是有,那就太好了……
“林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