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人大胆!”
“别紧张,自己人!”
门框上方出现一张倒挂着的人脸,皮肤粗黑还有些干了的血垢凝结在脸颊和下颌。
随着他身体越来越往下滑动,逐渐能看到风尘仆仆的褴褛衣衫,以及一个臭烘烘的铁粪叉。
他在空中轻巧地一个翻转,转眼便跳进房内。
“在下黄岐,西南路军林世蕃将军麾下别将。”
一个军礼威严肃重,行过礼之后他全然无视差役们满脸惊愕,自顾自凑到门板上躺着的张庆的尸首前,双眼瞪圆仔细打量和确认。
“这个就是当年浮屠三卫的铁渔网嘛。”黄岐道。
他回头看了看房内几个年长的人,心知周正和沈迟身为文官应是从未和浮屠三卫打过交道,所以认不出也不奇怪。
但众人显然被浮屠三卫这四个字震住了,要知道这里从前就是延陵王的藩地,驻地军队最出众的就是浮屠三卫,只是,且不说浮屠三卫如今只有两千骑之众,他们早已经跟着延陵王入京了啊。
沈迟和周正也面色阴郁,这个信息如同晴天霹雳。谁都知道浮屠三卫的驻地在京都三大营,与京营比邻,相互制衡。竟然还有人活动在沙洲府,且为沙启烈所用!
段庭看了看满屋目瞪口呆的人,赶忙向崔捕头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立时带着房内的差役们退下,又将门在外合上。
黄岐知道的信息更多一点,他知道风逐和阿小去土奚律探查军马一事也与延陵王有关,所以自己心里更加复杂。所幸,目前的信息都在掌握之中,他们还没有丢掉主动权。
又想起一事,他回身向房内的三位大人一礼,秉道:
“今夜北司衙的图公子跟踪的一个白胡子老仆人,也是浮屠三卫的死士假扮的,他本要杀掉文非吾公子一案中的一名人证,被庞公子所杀。”
这一席话说出后,面前三个文官的表情更加复杂。竟然还有浮屠三卫的死士!还有文非吾公子!
沈迟眸光一闪,这才想起要与他确认一件事。
“所以是黄将军你和小图带走了文公子?”沈迟道。
“是是”,黄岐张大嘴,真是,见到浮屠三卫的铁网竟连原本来此要办的事给忘了。
“是在下大意了,我们在院内未等到沈大人、周大人前来,出门搜寻之后也未见人,便直接来了提刑按察使司衙门,先救出文非吾公子。因担心在衙门也不安全,便又偷偷将人带回人证所在的小院了。”
他摊摊手,“庞公子受伤行动不便,图公子今夜奔波再三也已经体力耗尽,只有在下脚程略快些,就让我先回来找大人们报信了。”
至于为什么他会在房顶上出现也很好解释,今晚的沙洲府鱼龙混杂,谁知道哪些人可信哪些人不可信,他能相信的只有京都来的周正和沈迟,所以不可能堂而皇之就从衙门正门进来,而是要提前探探风,确认房内众人的身份之后才现身。
听他如此解释,三人的神色才松动了一些。
“也好,咱们现在也过去,连夜审出结果,至少可以先把文公子的案子了结了。”沈迟率先起身说道。
听起来是好消息,但没有任何一人的神情表现出轻松或者释然,沙启烈身边处处围绕的浮屠三卫是插在心上的一根刺啊。
他陷害文非吾,间接针对的目标是文九盛,那是如今皇帝最最信重的帝师,凤阁阁老,皇帝之下手握天下大权的第一人。延陵王的浮屠三卫在沙启烈的身边充当着帮凶的角色,这个关系已然很明显了,而这一切事情背后,延陵王的意图也很明显了。
虽然不至于是意料之外,但这件事情就以这样的方式来了。沈迟和周正互看一眼,看来今夜要快速将事情上报京都,让皇上做好准备才行。
黄岐默默跟在他们身后,看见沈、周二人神色,知道他们心中对皇帝十分担忧挂念,便又提醒了一句:
“三位大人稍安,其实这些事情,皇上大致心里有数,目前看来,重要的情报都在掌握中。”
至于具体是指什么事情,什么情报,他可什么也没说,聪明人自然听得懂,他不算泄密。
“不过今夜文公子一案落定,沙洲府发生之事还有当前沙洲府的局势,沈大人和周大人想必一定会据实奏明皇上,也是在下多嘴了。”黄岐说着又是一礼。
沈迟和周正看看黄岐,都说强将手下无弱兵,林世蕃手下的人都是这么精明的吗?他们虽然与此时身兼吏部尚书的林世蕃同为六部堂官,但因为种种原因,与林世蕃并不亲密,也无甚私交,所以,对于林世蕃极其下属的精明,并不持赞赏的态度,反而是另外一种复杂的心境。
沈、周二人又彼此对视了一眼,能看出眉头的郁结松快了几分,除此之外还有一种他们二人才能感应到的心照不宣的微妙气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