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沙大人不好了,小狼的妹妹失了庇护,那可是活不成了。”
他最后一句话说的极轻,但蜷缩着的少年单薄的肩膀却开始激烈抖动,老仆又上前一步俯下身轻拍小狼后背。
“咱们小狼啊,若是没了妹妹,自己早就不活了。”
小狼兄妹是紧邻沙洲府的裹川府人氏,父亲是一名镖师,幼年丧母,父亲一人将他们养大。前年在一次走镖中,父亲遇袭身死,其时小妹年幼患病,小狼变卖所有家产仍然无法治愈妹妹,两个孩童没有生计也无亲人可倚仗,渐渐变成乞丐开始在街头流浪乞讨。
去年冬天白胡子老仆在雪地里将两人救出,原本以为是遇到了好心人的两兄妹便被这个白胡子沙老伯安顿在这所院子里居住,还请来大夫为妹妹治病。
直到后来,沙老伯威胁小狼接近文非吾,并且教他以开水注入空枪头杀人之法,按照他们的指示杀害白秀才之后嫁祸文非吾,并与珈蓝一起串供作为人证举报文非吾杀人。
他这才知道自己上了贼船,但是这时发现已经晚了,对方将妹妹转移到了自己也找不到的地方,如果他事情做砸了,妹妹便会立时被杀掉,他也会被杀。但如果事情做成了,不仅他能得到一大笔银子,对方还承诺寻找名医治好妹妹的病。
是的,他和珈蓝不一样,他只要轻举妄动,妹妹必然会被害,那时自己怎会独活在这世间?
小狼坐在墙角纹丝未动,不远处站着的珈蓝则两腿一软跌坐在地。
“怎么办?怎么办?”珈蓝喃喃,两手在地上摸索,她不想死啊!
想到这里,她忽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往门口跑去。
老仆明明上一秒还在小狼身前,下一秒却已经抓住珈蓝的脖子将她向地上一掼,珈蓝立时摔倒在地。
此刻老仆却将头一偏,对着空气冷冷说道:
“怎么?阁下到了此时还不出手么?”
小图长舒一口气,按在袖箭机括之上的手指发力,就算是被发现了,也得先用袖箭先发制人才行,他对自己的拳脚功夫很是清楚,他打不过这里面的小狼,所以不能冒险。
也不过在这一瞬,屋顶的瓦片却如同被风卷起,噼里啪啦掉了下来,尘土瓦砾青苔滚滚落下,其中还裹挟着一名高壮的男人,他从破了洞的屋顶上落下,在房内投出一片又高又长的暗影。
这时不止是小图,连房内的三人也都大吃一惊,老仆瞠目打量这位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他什么时候来的?自己打从一出门就知道有人尾随,甚至能从脚步和气息之中听出来是跟着沈迟的那个年轻人,他能听出这年轻人身手不行,所以并未把他当回事。
但是,眼前这位就不同了。
男人衣衫褴褛却双眼发亮,手上还举着一把铁叉,叉头还散发出一股浓重的牛粪味儿。
黄岐对自己这样的出场方式也略有些尴尬,心里狠狠骂了门外缩头不敢进的北司衙小子几句。
真是的,连衣服都没换兵器都没来得及找,从宁县周正老家死赶活赶好容易到了沙洲府,进城也没什么头绪,他和三羊跳上一处高楼眺望,很轻易便发现了北司衙专用的信号烟雾。
风逐的线报上也提到沈迟以钦差身份带着北司衙的两个人来到沙洲府查文非吾一案的事,黄岐以为是沈迟遇险赶忙亲自过来,让三羊去天音馆查找周正的下落。
谁知在屋顶上听了好一会儿,房里的三个人还在不停吵架,商量着和谁连手要谁去死的话题,北司衙那小子就死死守在窗外偷看,还不知道自己早就被人发现了。
这下听到这坏老头终于要动手杀人了,自己就先跳下来,不是错以为自己被老头发现了,也不是为了保护北司衙那小子,只是因为他真的没什么时间,他还不知道周正现下怎么样了,三羊一个人能不能把他看护周全。
黄岐将手里粪叉一挺,向着房内三人一晃,口里狠狠呸了一声,“听来听去这屋里没一个好东西。”
他跺跺脚喊了一声喂,恼怒道:
“北司衙的小子,你还不进来?究竟是要活的还是要死的,要谁死不要谁死你要跟我说清楚啊!”
小图身体一僵,这男人什么来头?竟然知道自己是北司衙的,明明身手很好却敌我不分!他兀自靠在窗外不动,将袖箭对准白胡子老仆,这才问道:
“阁下是谁?”
黄岐一阵气血上涌,“我是林世蕃将军麾下黄岐,你快点滚进来!”
话还未说完小图已经跳到身旁,“原来是林大人手下,黄将军你早说嘛。”
仍然举着袖箭对准老仆,口里道:
“将军快杀了这老头!”
黄岐已经展臂将铁叉往前探,对准白胡子老仆的咽喉,口里却愤愤骂道:
“笨死了,小心……”
话仍然是说了一半,身后有人从地上跳起,从背后扒上小图的肩膀,像捕食的恶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