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声音在身旁响起,是很熟悉的人。
抬目见到是一个守舱的汉子,脸上长满了浓密的黑须看不清面目。
“你……田……相公!”
小风筝陡然抬高了嗓音,果见有进舱的随从和几名卸货的人抬眼看过来。
她捂住嘴,田庆压低声音道:
“夫人跟我来。”
二人携手闪身进入旁边供人歇息的夹间,几个随从看见了本要一起跟过来,又被管家瞪眼看回去,只得留在原地仔细看着来来往往的卸货人。
夹间内见了满舱宝藏的小风筝此刻正心花怒放,对拥着自己纤腰的田庆娇声啐了口。
“你这黑心的,今儿怎么舍得回来了?”
田庆嘿嘿笑着,声音从她头顶上传来。
“上一笔生意断了,怕你心里惦记,赶忙收罗了一批宝贝送回来。”他道。
上一笔生意是什么他们二人心知肚明,“怕路上出差错,我就亲自押着这批货回来了。”
自从见了今夜这慢船的宝物,小风筝倒是不关心上一笔生意如何了,她含糊地哦了一声,随口敷衍:
“你说那生意怎么回事?忽然就没有货……”
忽地船舱上嘈杂声四起,有人大声喊着抓人,还能听到普通的水声,像是有人落水。
“不好!”
田庆身子绷紧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将小风筝拖到夹间的窗前,一把推开窗将她往外推。
“跳水,快逃!”他低吼道。
“姓田的,那些财宝还没到手呢,老娘不走!”
紧急关头小风筝恢复了泼辣本性,多年委身这死太监她图什么,可不就是图那点钱吗?
田庆不与她多言,抬臂将她抱起放在窗洞里,两手一推将她推落在水中。
他自己翻身跳上窗洞,刚攀上去便听到身后砰的一声门被踢开,一群人大叫着抓住他飞奔而来,七手八脚将他拖下窗洞按住。
小风筝落在水里本还要张口骂田庆,亲眼见到窗口田庆被拖下去的一幕自己也被吓了一大跳再也不敢说话。
有人在窗户里探出脑袋往下搜寻,“那女人跑了!多半是跳水里了,跑不远。”
那人仿佛是向着船里的人吩咐,“找几个水性好的兄弟下水看看,有几个人都在河里。”
船舱里的人纷纷乱乱应着是。
小风筝心下一计较,便靠着船身虚弱地叫着,“救命,救命,我不会水!”
一面在河里蹬掉鹿皮小靴,解开身上碍事的猩红披风,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下,顺着河水流向往下游而去。
码头上有几个脱了外衣要下水的男人看到水里漂着的红衣服叫道:
“那女人淹死了!”
水下隔绝了嘈杂的声响分外静谧,头上赤金嵌珠的冠子更沉更碍事,小风筝趁着浮出水面换气的当口取下冠子……紧紧攥在手里继续往下游。
在她这里,钱财就是命。
一个低等宫女,若是没有钱财,有命没命又有什么分别?
她觉得自己命还不错,从小就水性极好,今日这样的危机情况下也能化险为夷逃脱出来,老天爷对自己终归是眷顾着的。
此处已经脱离常兴码头所在的区域,小风筝咬咬牙继续往前游。此处在常兴码头下游位置,岸上多是荒地和滩涂,自己只身上岸难免有暴露的危险。
她看准河边不远处的一小块树林,从那里上岸暂避就安全许多。
一口气游过去上了岸,全身已抽不出任何力气,小风筝背靠在树干上坐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夜风吹过身上的试衣服冷到骨头缝里,人不可抑制地牙齿打颤。
恍惚身后有马喷着鼻子四蹄顿地的声响,小风筝霎时竖起耳朵,后面有人在吗?
“嫂嫂。”那人喊道。
小风筝身子一晃,“是谁?”
旋即心里一阵雪亮,还未及欢喜便皱起眉头,他怎么会在这里?
小风筝攥紧手里的珠冠,那里有一支别发的金簪在上面,簪头尖利可以防身。
那人自身后走近,将一条绒毯披在她身上,“怎么只有你?我师兄呢?”
小风筝双手紧攥在衣袖里,绒毯给身体带来的温暖让她恢复了一些力气,也找回了残存的理智。
这些事不能说,跟谁都不能说。
崔喜缓缓踱步在她身前,矮身蹲下之后紧紧盯着小风筝的眼睛。
“在下午的时候才知道消息,顺天府尹和刑部要捉拿嫂嫂和田师兄,师父他老人家不便出宫,便派我前来此地接应。”
他叹口气,“师父说田师兄人机灵,水性也好,极有可能会沿河往下游,我就在此地接应,没想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