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头拈着短须沉吟,这事情确实费解,但是作为办案老手,他们只相信事实。
“方才文家公子那两个仆人特地跟我说,昨日确实是家里下人跟白秀才起了冲突,文公子本人是今天才第一次见到白秀才其人,昨日已将那女子赶出去别住了,文公子跟这女子断了关系了。”捕头道。
“嘿嘿嘿”,仵作笑得别有深意。
“这种男女之事啊……嘿嘿,谁又能说得清呢?文公子这样的家世人品,那个姑娘不是硬着头皮往里闯呢,况且是这女人。”
一个差役一直竖着耳朵听他们的对话,此时也凑上前来说道:
“我也听说了,这女子当时啊……假装昏倒在山路上等着文公子去救,救回之后不走了,就在人家隔壁住下,天天往他家里来,你说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子到一个男人家里头去会有什么事?”
众人一阵哄笑,还有人忍不住打了个呼哨。
“没错,一来二去,眉来眼去,那不就拜了堂,洞了房嘿嘿……”
“结果这女子还跟白秀才这种无赖夹缠不清,啧啧啧……”
“所以我说啊,这窑姐儿出身的,没一个好东西,就是贱人贱种……”
“那要你们这么说,夺妻之恨不共戴天,我要是文公子我也想杀人,把这对狗男女一起杀了。”
“文阁老虎父无犬子,不会这些真的是文公子做出来蒙蔽我们的假象吧?事实上,他杀了白……”
“办过多少人命官司了,还在这儿瞎猜。都闭嘴!”
…………
…………
草庐中此时仍然阴云密布。
一阵冷风吹来房内房外的人都是一阵哆嗦,白老大夫妇俩停止了哭嚎,愤愤瞪着非吾等人。
德伯德婶唤着小狼,同非吾一起准备回草庐。
仍穿着亵衣的珈蓝几步冲到他们身前跪下,哭着乞求道:
“我不敢住这里,相公……文公子可否容我暂时借宿在草庐?”
德婶跳脚喝骂,“你这扫把星,你疯了?”
非吾拉过德婶,正色看向珈蓝,摇了摇头,“不可,姑娘可自去城中住宿。”
抬步继续往前走,珈蓝又咬牙膝行两步跟上去。
“你恨我方才怀疑你是杀人凶手?”
非吾闻言停住脚步,神情很是意外,这女人……
他此前对她有怜惜有恨意,又哀其不争,但此时却只剩下轻蔑。
她从未真正了解他,未将他当做一个将清白和正直看得比性命还要重的人吧。
他文非吾,怜惜一个女子,只和这女子有关,和这个什么白秀才无关,哪怕自己得知珈蓝或许在他和白秀才之间倾向于选择后者,他也没有将情绪发泄到白秀才身上的打算。
这女人将他看得这么轻啊。
文非吾摇摇头,一步当先甩袖离开,没有再向身后回望一眼。
白老大夫妇对视一眼,又恨恨看向委顿在地的珈蓝。
“你等着,我们要继续上告,到州府衙门,到布政使衙门,到京都皇宫,告得你们倾家荡产!”
二人商量一番,便留下白氏妇人在此,白老大下山找人收敛尸体去了。
白氏不敢进屋,不敢和尸体同处一室,她在珈蓝身前不远处的一块青石上坐下,眼中恨意腾腾逼视珈蓝。
不知过了多久,珈蓝坐直了身子,抚了抚发鬓,理顺被风吹乱的发丝,向她妩媚一笑。
“见了鬼了!”白氏一个寒颤转过脸去不看她。
竖着耳朵听声音,白氏知道身后的女人进了屋,她鬼使神差般地死死忍住不回头看。
屋里想起翻箱倒柜的声响,约莫有一刻钟的时间,只闻得香风细细,珈蓝一身莲青色暗纹夹袍,头上梳着如意圆髻,面上薄施粉黛,依旧清丽素净,风姿楚楚。
她在白氏身前噗嗤轻笑,素白的丝帕掩住嘴,娇波流慧,美貌动人。
“我就先进城里住了。”她道。
望着渐行渐远的女子,白氏忽地从石头上跳起来,捂着眼睛往尸体所在的房中看了一眼,此时内外宁静如常。
“是见了鬼了?”
她缩起肩膀往前紧走几步,确定看不到有尸体的房门,这才又放心坐了下来。
“这女人像话本子里说的吃人恶鬼!”
她拿起手帕沾沾额上的冷汗,“孩儿他爹,你倒是快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