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逐渐变得阴冷,“我,不会让人知道我如今的身体状况,不会给他们机会放弃我。”
“翠姨娘你不知道吧?他们对待一枚弃子,会有多残忍。”
青枚看着依旧哀哀垂类的翠漪又挪开视线,只有自己知晓来往信件的密语,她没有告诉翠漪。
在如今的境况里,翠漪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她还是掌控着自己的性命。
“青枚,你找找他”,翠漪凑近她耳畔低声乞求。
“你告诉他,我想跟他走……我实在是受够了!”
“他有没有消息送进来?”翠漪手放在她肩膀上轻摇。
青枚仰头看着帐顶,胸腔里舒出一口浊气。
呵,这傻女人。
那不过是五分真情,五分利用,怎么她都当真了,还奢望先生能接她脱离苦海?
“上次你托我传出的消息刚刚接到回音,他此时未在突伦境内,又有要事在身,是真的无法抽身带你离开。”
“不过他说在事情办完后,会安排人接应你离开。翠姨娘,先生要你相信他,安心等待。”
翠漪并未止住哭,她拉开头上包着的抹额,露出其内裹着的白色纱布,额前的一处还隐隐渗出血迹。
“他就是个恶鬼,他想杀了我,我真的不想留在这里了。”
说到这里她哭得更厉害,只得用手捂住嘴不让呜咽从喉咙里跑出去。
青枚直着脖子想要从床上起身,又被翠漪按下去,她喘着粗气沙哑着嗓子叫道:
“他……他怎么可以这样?你该去找老太太讨个公道。”
翠漪抹着眼泪摆手,“这个姨娘身份是我瞎了眼,自己找老太太求来的……我不能再让她为难。你写信告诉他,让他派人来接我出去,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青枚咬咬牙,“我再给他去信说说,在此之前还望翠姨娘你再忍一忍……”
翠漪得了准信,这才擦干眼泪安顿了青枚离去了。
她躲藏着走过有人嬉戏的院落,将京都一年里最盛的春光留在身后。
院外春光柔美,荼蘼架下蜂蝶嬉戏,桃花石上落红成阵,溪涧河边菖蒲和梭鱼草长出一人还高,暖晴微笑静坐在小木船上,有丫头子用竹竿撑着船,嘴里还轻悠悠哼着不成曲的渔歌。
“京都不比北地,此时风日和暖,偶尔有春雨入夜,打在窗前的竹叶上扰人清梦。玉兰先发,之后是杏花桃花梨花,再是海棠……”
“家中女眷春日做胭脂自娱,以牡丹芍药等红色花细细碾碎,滤除残渣,汁液晾干之后只需滴上桂花油便做成了胭脂……”
“南地有暮春时节才开的花,名为合欢……我托人绣了带合欢花瓣的衣裙,你便也能见到合欢花了……”
月里朵隔着几层衣服仍觉得那信笺发热发烫,卫承晔的回信自己偷偷读了许多遍,也特地找扶云和线娘炫耀着念了一遍。
短短一封信没说什么特别的事,甚至连一个字的相思情话都没有看见,但她仍然喜欢得晕眩,将信笺收在心口的地方,每夜睡前还要读几遍才肯睡。
“咿?朵朵儿怎么了?脸上这样红。”
哥果儿神思倦怠倚在贵妃榻上,含笑望着面前的小女儿。
月里朵的思绪被拉回来,面上更红,只得用手捂住小脸笑笑,并不说话。
巴穆端来汤药服侍哥果儿喝下,二人看了月里朵一晌,眼里都有些隐忧。
房外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乌木南江将随侍的人留在殿外自己独身进入房内。
此时殿中的三个女子见了突伦当今的帝王却并无一人下跪参拜,哥果儿和巴穆对南江只做未见,只有月里朵略微有些不自在地站了起来。
乌木南江似是见惯了他们的反应,还笑着站定在月里朵身前,拍了拍她头顶柔声说道:
“原来朵朵儿来看母亲了,其实你母亲十分挂念你一人在外,往后你要多来宫里走动才是。”
月里朵面色窘迫只低低应声是,乌木南江并未怪罪她不行礼不谢恩,手从她头顶游离到额前,再到鬓边垂下的青丝,他叹口气说道:
“唉,你和你母亲年轻时候真像啊。”
也不在意她是否真的能听明白自己的意思。
停在鬓边发梢上的手让自己心中平白生出恶心,月里朵冷冷别过头挣开他的手,向人仍躺在贵妃榻上的哥果儿施礼,“女儿告辞。”
说罢转身出殿,丝毫未将乌木南江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