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清亮,如出谷黄莺。
“棠棣,名字也很好”,皇帝眼睛一亮,“想必姑娘家中有好兄弟。”
棠棣本命棠儿,太皇太后嫌过于柔和,便赐了这名字,也约略说了名字的出处,是以棠棣也大致明白皇帝话中所指。
她再度抬头,头微微偏向左侧打量皇帝,如清泉般的眸中似有细碎的星光闪烁。
她兄长说,太皇太后有意将她许配给皇帝,作为自小名动一方的美人,她也有傲气,若是皇帝又老又丑,她可不想嫁。
但是,眼前的皇帝长眉凤目面容俊美,谈吐之间可知博学多识风姿翩然,比她见过的所有男子都好。
棠棣无端一阵失落,眼前的他好像站在云端一般,虽然温雅有礼,但她自己清楚这是礼仪,是疏离,他并不喜欢她。
皇帝看着眼前的女子偏着头露出一副小儿女憨态,看到自己也不露怯,心头闪过一丝讶异,旋即又觉得,这样比方才那看似惊艳的一舞有趣得多。
皇帝也笑了。
一旁的太皇太后和李宫令看着花树下的少年男女,同时抿抿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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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的青玉耳瓶内供着疏疏一抱杏花枝。
女伶姝官儿身前放着一把古琴,指尖轻挑慢捻,面容凄婉,唱着姜白石的《杏花天影》。
胡达此时已卸了面具,将手中的一盏酒饮尽,看脸色已经醉了七八分。
一曲终了,胡达晃晃悠悠地起身,一把拉过姝官儿坐在身边,打着酒嗝儿点评道:
“你啊,年纪还……还小,这曲子是思念见不得的亲人,是愁绪,你……你他娘的唱起来就像死人了!”
说毕又神经质地捂住自己的嘴,半晌之后又呸呸几声。
“呸呸谁死了”,又在脸颊上拍了一巴掌,“这张臭嘴!”
姝官儿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对他的话似懂非懂,被他的一番动作逗乐了,抬起袖子咯咯咯直笑。
胡达的醉意仿佛被姝官儿的笑叫醒了几分,他也跟着笑了几声。
渐渐地将目光落在紧闭着的门上,他嘴角一抬,随口问道:
“龙老爷今日来了吗?”
玉带旧游的来客全部都戴面具,只以各人的面具互称。龙首面具的只有一位,被称为龙老爷。
姝官儿嘴里含了颗梅子,听他问话不暇思索地点点头,含含糊糊道:
“来了,在玉官儿妈妈那里。”
胡达点点头,将放在一旁的麒麟面具戴上道:
“想必待会儿要来找我,我先戴好。”
一旁的姝官儿没心没肺咯咯轻笑,“你怕什么,龙老爷不一定来呢!”
面具遮盖下的胡达神色清明丝毫没有醉态,他眯起眼睛回忆着。
是了,他来找自己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或者是从胡氏全家流徙外放前游街那天开始?
或者是从那次与黑衣人合谋到卫府刺杀钱石失败那天开始?
总归,他的境遇像是颗弃子呢。
被舍弃过一次,如今这是再一次被舍弃吗?
此时,在那间墙上亮着烛火的密室。
龙首面具人拥着玉官儿靠在一张贵妃榻上,满室旖旎。
但他们说的话却与这旖旎风光丝毫不搭。
玉官儿雪白的手指上绕着男人的一绺头发,眉头微皱:
“卫家的二小子不在京中,我们的人并未找到他的踪迹。”
龙首面具人叹了口气,“这一点让我很不安啊。”
他不喜欢失控,尤其这小子此前在土奚律曾以一己之力做出过扭转大局的事。
“让我们的人继续找,不要停。”他忽地顿了顿。
“你加派人手看着祖法成这边的动静,今日卫家那小护卫到祖家去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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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从前祖雍常出入卫府,但一直以来卫家的人很少主动与祖家人交往,这样的异动确实有监控的必要。
玉官儿郑重应是,又道:
“除此之外便是周正那边,他家里这几日可是贵客盈门热闹得很,那件事……他会说吗?”
“此人将官声看得比性命还重,应该不敢冒险。”
龙首面具人沉吟片刻,“为了以防万一,是要加紧动作尽早起事,到了那时,就算周正敢说也晚了。”
“嗯”,玉官儿应声,“其余也没什么特别的动静,小皇帝、姓费的都没什么异常举动,卫家那个小护卫常日里就是和北司衙那些闲汉吃喝厮混,京营和禁军都是一切正常。”
龙首面具人拉起她的手握着,似是十分满意,片刻后问道:
“那咱们房里这位呢?”
“他呀”,玉官儿语带薄嗔。
“你上回交代之后我便留意着呢,吃酒听曲儿春风得意着呢,平时跟那几个丫头都有交往,这几日姝官儿那小蹄子去的多些。”
“这样啊”,龙首面具人嗤声,“那就把这个姝官儿卖到别处吧。”
玉官儿一怔,待要分辨几句,那姝官儿毫无心机胆小贪吃,实在不必太过在意。
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
对眼前的这个人,求情是丝毫没用的,只怕求情之后姝官儿连命也保不住了。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玉官儿和龙首面具人先后从拐角处的雅房出来。
戴着面具的胡达揽着姝官儿正靠在雕栏旁嬉闹,胡达手里握着酒盏,脚步虚浮。
他一个趔趄差点倒下,堪堪抓住栏杆才没有跌倒,只是跌落起身的一瞬间瞥见龙首面具人的身影在拐角处一闪而过。
面具下的胡达嘴角再次露出嘲讽,那个房间里有玄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