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过后的小院气味清冽,雨水冲刷之后,原本刚生发出的嫩叶逐渐褪掉了青黄,转成碧沉沉的颜色,让人分外心安。
阿小揣着心事,不自觉地踱步走出院外。此时大雨刚过,园中少有人来,他不急不慢地沿着湖水上的木栈道曲折往前。
清冽湿润的空气让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萦上鼻端,香气很熟悉,极目望向前方,层层叠盖的翠色之上有白玉兰黑白两色分明的树冠,树冠之后错落露出一处三层的亭台。
啧啧,真是入画的美景。
暖晴从前这样说过,但是好像今天才领会到她所说的可入画之处。
玉兰树和那处亭台所在的院落十分幽僻,青石地面上苔痕斑驳,铺落着雨打零落的白色花瓣。
阿小脚步轻抬,几个轻跳起落避过地上的花瓣,呼吸间沁入熟悉的甜香,幽幽叹了口气。
这丫头今年没有来兴致盎然地收集玉兰花瓣呢。
从前这个时节她会带着几个丫鬟满院子收集玉兰花瓣,亲手腌渍小食,大家都知道暖晴小姐做的玉兰片清甜爽口,常拿来佐粥。
她唯独告诉阿小,到了三四月间用桃花泡酒,一小碟玉兰片下酒,在春暮时节的夜里靠在海棠花树下偷尝,那才是最好滋味。
阿小凭栏下望,能依稀看到去年那几株海棠,如今只是新叶出发,一点开花的迹象也没有。
“你找我吗?”
有个声音仿佛从头顶上掠过,循声望去,那女孩子素衣淡妆立在亭台最上,手里还握着一管蘸饱了墨的紫毫。
是找你啊,阿小心里叹气。
他并未答话,神色依旧淡淡的,只是仿佛遇到了极其熟悉的人,并未行礼,而是轻身一跃在石栏上轻点,攀住亭台外缘的雕花围栏,翻身进入暖晴所在的亭中。
“只你一个人在,怎不带人在身边伺候?”
阿小像是刚察觉到亭内只有暖晴一人,环视一周后问道。
暖晴向他招招手,“你来看看这画”。
黑色墨在雪白纸上勾勒出玉兰的枝干和花朵,只有黑白二色,却有清丽雅致的神韵。
“你知道”,阿小吐吐舌头,“我不懂什么书啊画啊的。”
“这只是画,所画的只是眼前的花,人人都能看出来,没什么懂不懂的。”
暖晴笑盈盈的,但话说的并不客气。
这是心里有气吧,阿小心想,偷偷抬眼看她,却见暖晴仍然笑盈盈的盯着他。
“青枚病了,原本是几个小丫头跟着的,方才我打发她们玩儿去了。”
这是回答他刚才的问题,阿小点点头,神色不变。
“你们是想换一个人服侍我?”
阿小佯装听不懂,承晔离开前曾嘱咐过,暖晴年纪小,心里存不住事,若被对方窥探发现了反倒打草惊蛇。
暖晴见他不答又道:“你不必让童管事找人,我已经跟祖母说了,从她房里派出个大丫头照顾我,这样更自然一些。”
自然一些?她是已经看出他们在做什么了?
阿小瞪大双眼,暖晴又笑。
“还有”,她走近阿小两步饶有兴致地盯住他。
“你们往后可能想不知不觉将青枚逐出去离我远点,我觉得大可不必。既然祖母派来大丫头来我身边,自然没有其他人越过她的道理,青枚即便这回病好了,重新回我房里,也不一定能接近我身边了。”
暖晴转过身不看阿小,内宅里女孩子们的事,她身处其中简直是生而知之,只是他们习惯把她当孩子看待罢了。
“我知道她有问题,虽然具体做了什么我也不清楚。”
女孩子的直觉很厉害的。
童管事带了一帮小厮神神叨叨地在万卷斋忙活了一整天,只说是趁着少爷不在的当口要灭虫做清洁,禁止所有人出入其中。
这种借口最好笑了,特地说明禁止所有人出入这样的话,实在太过于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还真的什么都知道了。”
暖晴话已经说得很清楚,阿小这时实在没有必要假装不知情。
“是的,我都知道。”暖晴慧黠一笑。
“她晚上值夜时偶尔会出门,昨晚也出去了,回来之后就不住打喷嚏,挨到天亮时两边的面颊肿胀发红,有些地方已经溃烂。”
阿小了然,“是一种药粉,洒在门窗上方,门帘上,入口的地面上了。”
暖晴板着脸瞪他一眼,“这种坏主意是我哥哥想的?”
毁人容貌,对女孩子来说基本上等同于毁人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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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这怎么可能呢。”阿小眼神飘忽。
“童管事偷偷出去打听的方子,二爷只是交代了这样的事让我们做,具体如何做,主要是我……童管事来想办法。”
暖晴眯起双眼看他一瞬,看得他只想立即跳出去逃走,这才重又转过头将眼睛落在桌案上画了一半的玉兰花树上。
阿小耳朵微微一动,能听到院外不远处有婢女焦急地喊着“阿小少爷”。
他凑到暖晴身前待要开口告退,却见暖晴一个眼风看过来,似是藏了刀剑在里面,惊得他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暖晴见他被吓到心下这才满意,又换了一副神情,歪头向他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