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呈圆形,两个人一个坐在时怛的斜对面,一个正面对,听到景明的话,她掀起眼皮,看到解宋神色泛泛地接过来,随手一拧,啪嗒一声后便将饮料重新还给对方。
陈浥起身,举起酒杯,脸上神情庄重,言语深切:“我的嘴向来很笨,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你们知道我内心对你们的感激,这一杯酒,是我陈浥敬你们,感谢你们为我母女奔忙!”
话落,她饮尽一杯酒,又不间断地倒出第二杯:“这一杯,是替还在政府机构接受教养的我的女儿,我代替她,对你们说声,谢谢!”说着说着,眼角泛起泪光。
前面的十几年,她只当自己死了,只有一副躯壳,顽强地留在人世间陪伴她的女儿!
旁人没办法理解,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死过的人又活过来,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感受!
众人很有默契地,竟都没有阻止她,只是各自或安静或微笑地目视她喝下两杯酒,收下她对每一个人的谢意。
“你敬完,也到我们了。”说话的是解宋,音色略低,极富味道:“出来是好事,虽然没有柚子水去去晦气,但大家用酒水敬你一杯,一样也是避邪引福的。”
闻言,景明侧目看他,心中不由得腹诽——自己的师傅何时信这些的。
这一轮大家都举杯,中式的酒杯相碰,发出铿锵清脆的声响,带着几分悦耳。
一杯酒大家一饮而尽,景明一整瓶的饮料,没办法喝完,便意思性地喝一口。
迟律师:“今天这餐虽说是你请的,但也算为你接风洗尘,只敞开了肚皮吃。”
她牵一牵唇角,微微一笑,先行夹了一块鱼肉:“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大家都起筷夹菜,饭桌上五人,交谈声穿插起伏,倒也不会冷场。
迟律师正在分享自己遇到过奇葩案件,时怛伸筷子夹牛蛙,眼光好巧不巧瞟见景明稍稍凑近身旁的人,说了一句:“师傅,能帮我夹一下那个吗,我夹不到。”
她的动作停在那里,看着解宋的筷子循着对方的视线落到宫保鸡丁的盘子里,然后夹起一块鸡肉,送到景明的碗中。
撇了撇嘴,她把自己筷子碰过的那块牛蛙夹到碗里去之后,站起身,左手压着腰腹的衣服,微微探身夹起他们面前的牙签肉——故意的意味很明显。
对面的两个人都朝她看来,景明没什么表情,解宋眼里却有种似笑非笑的意味。
餐桌上另外两个人没察觉这三个人的小动作,这边迟律师说完,陈浥说道:“景小姐跟解先生我都是第一次见,从事你们这个行业的,是不是心里承受能力都要很强才行?”
解宋:“大多数也是训练出来的。”
“可能是因为我写这类风格的原因,免不了有些好奇,想问个问题,不知道会不会冒犯你们?”
“不碍事。”
“我听说这个行业的多多少少有些邪门,也不知道真假。”
迟律师笑说:“这种事,信则有不信则无。”
“我们暂时没遇到过。”景明半玩笑道:“八成是我家师傅阳气太盛,寻常东西不敢近身。”
另外两人不由得笑,时怛掀起眼皮睨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对方刚好也朝她看来。
时怛意思性地扯了扯嘴皮子当做礼貌一笑,注意力全在‘我家师傅’四个字上。
如果第一次这个女孩叫他开瓶盖只是出于真的没办法扭开,那第二次喊他夹菜、第三次特意用这种亲昵称呼加语气又外加与她对视的眼神,接二连三的小动作下来,时怛已经百分百确定,这姑娘在对她宣示主权。
同性最懂同性,这一次敌意这么明显,八成是已经看出来她对她师傅也有心思。
行啊,公平竞争,who怕who!
眼珠子一转,她倒上一杯酒,半喝酒半吃东西。
这头,陈浥看景明一口没动过牛蛙:“景小姐怎么不吃牛蛙,不合你口味吗?”
闻言,她笑了笑:“不是,我不太敢吃那种东西。”
时怛低声一嗤:“生虫的尸体都见过,还怕这玩意儿?”
她声音低,旁边的人都没听到。
饭席终了,景明负责载送喝了酒的大家回去,时怛几倍酿酒下肚,酒微甜,味道好,度数不高,但她一张面容已然泛红,神态浮现些许憨醉。
餐厅出去门口有一条走廊,约莫一米宽,并排的话只可以容纳两个人,
一行人起身往外走时,她故意落在后头。
最前方是迟律师跟陈浥,再下来是解宋,身旁还紧跟着他的小徒弟,寸步不离,摆明了不让她有可乘之机。
没瞧见她,解宋回过头寻,时怛见机会到来,忙身子一软半靠在涂鸦墙上,眉头微蹙。
他很自然地往回走,到她跟前来:“又醉了?”
时怛斜眼睇他,作半恼状:“什么叫又?”因喝了些酒,语速要比寻常慢了一些。
景明在前面看着。
“走得动道吗?”他问。
她故意说:“我哪里有这么弱鸡。”
见状,他半失笑,还是伸出一只手握住她的肘弯,左手虚虚地挡在她身后防止摔倒。
两个人并肩往外走,时怛半借着他的力道,经过景明身边时,她也不看对方。
脸上带着友好的笑,景明对师傅说:“我来扶时小姐吧。”然后还没等二人说话,手已经要搀上来。
“哎~”好巧不巧,时怛脚下忽然一崴,身体往旁边一倒….
原本虚虚挡在身后的铁臂眼疾手快扶住她,捂住肘弯的那只手微微收紧,往脚下看去:“崴到了?”
“一时没站稳。”她像是疼得倒抽了口凉气,有些不好意思,然后抬眸看向朝景明:“那麻烦你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说着搀住她手臂,解宋退到一边,眼看着她刚跨出一步,脚下一软险些又要栽倒,他手长脚长的忙在身后扶稳。
时怛苦恼地说:“可能真的崴到了,没什么力气。”
他最终还是绕到她前面:“我背你吧。”
闻言,她瞅瞅旁边的景明,又看看他:“这怎么好意思。”
“他们已经在上面了。”说罢在她跟前蹲下来。
景明想说什么,欲言又止,然后便看见她弯下腰,爬上了自家师傅的后背。
她跟他三年,何止后背,连手指头都没拉过。
他轻松自如地直起身来,一双绅士手半握在自己骨盆两边,提步往外走。
时怛没揽对方的脖子,只轻轻抓住后肩部位的衣服,到底没敢太放肆——毕竟这才刚开始。
早已经在红旗前面等着的陈浥与迟律师迟迟才见这几个人出来,看时怛被背着,疑惑问:“怎么了这是,醉了?”
解宋言简意赅:“不下心崴了一下。”
然后在车门前把她放下,掏出钥匙开锁,一边道:“老迟家最远,坐前面吧,后面会比较挤。”
跟上来的景明听到这话,嘴不开心地一抿——那不代表师傅要跟时怛一起坐后座?
“今晚辛苦你一下。”他半回身,将车钥匙交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