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楼敲过一万下的时候,京都城里里外外每家每户一时也都是全部灯火通明起来,许多人全然一夜未眠,不是不想睡,而是这一夜根本就无人能睡得着,因为无人知道之后会不会风云惊变,会不会有血腥杀戮,直到翌日天色大亮,京都城里外各处也都依然平静无甚大风波,众人才都放下心来,市井之间流言纷飞,宫中先帝轩辕雄风遗体一早就已被轩辕泽粼主持大殓入棺,卤簿、大驾也早都全部设齐,轩辕泽粼发布御诏,王侯以下文武官员府邸中不准作乐,并禁止丧服以及嫁娶活动。在京都的臣民百姓也都要在四十七天中摘冠缨、服素缟,三十天内不准行嫁娶之事,一百天内家中不准作乐,二十九天内家中不准屠宰,二十七天不准祈福或是报祭。
虽说昨晚上大多人都一夜未眠,但却有两个人前后睡得天昏地暗,一早上天色都是灰蒙蒙的,东宫屋檐上方停留着的片片乌云仿佛就要压下来一样,黑沉沉的,却也无雨,轩辕泽粼昨晚戌时听见文德殿那边的太监过来传话说轩辕雄风随时可能驾崩,医官们完全束手无策再无法长久吊着气息,因而轩辕泽粼后来就赶紧抽身离开了东宫,直到现在也还未归,许是文德殿那边事情太多,东宫的太监和宫女也都全被叫过去帮忙,一时整个偌大的东宫里头只有晋楚染和北堂熠煜在,四周安静得只能听见窗外轻风掠过树梢间的簌簌响声,晋楚染照顾了北堂熠煜一整晚,当然也听见了亥时沉闷的钟声,但却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感觉,就是心里有一点微微的惋惜,轩辕雄风这个被轩辕百姓称之为天生帝王的人居然就这样与世长辞了,北堂熠煜一晚倒是睡得很熟,待得北堂熠煜早上清醒过来的时候,只看见晋楚染软趴趴的,靠在床边累得睡着了,于是北堂熠煜就把晋楚染拢到了怀里来,但北堂熠煜怎么也没想到晋楚染一睡居然就是三个时辰,静止的时间久了,晋楚染就压得他伤口很痛,但北堂熠煜低眸看着正熟睡着的晋楚染,却也一动都不敢动,生怕不小心弄醒了她,一会儿,晋楚染的脑袋一不小心滑下了北堂熠煜的锁骨,一个踉跄,北堂熠煜忙抬手捧住了晋楚染的脸,随后看着她笑着摇了摇头,小声道:“还真是……睡觉都不安稳。”
但晋楚染却还是擦了擦口水,慢慢睁开了眼睛看住北堂熠煜:“你醒了?”
北堂熠煜轻笑一声道:“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
晋楚染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脑袋还托在北堂熠煜的手上呢!
晋楚染心里一凛,忙支起头道:“我昨晚照顾了你一夜。”说着,她就打了个哈欠又把头枕在北堂熠煜的肩上。
北堂熠煜抚一抚晋楚染的手道:“小染……”
“嗯?”
晋楚染抬眸看了看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低眸:“你压着我了……”
听北堂熠煜说完,晋楚染才发觉原来自己的整个身子都瘫在了北堂熠煜的身上,就像一坨没有骨架的烂肉,晋楚染居然全然忘记了北堂熠煜现在还是一个伤者。
晋楚染听言,不免一下弹起了身子:“我……不是故意的,”说着,她眼中猝然看见了床边的雕木花纹,不免轻蹙眉头回想了想,“不是呀,我分明记得我昨晚睡着的时候是靠在床边的,是谁把我整个人都弄到床上去的,”话音未落,晋楚染环视一圈,并无旁人,随即就转眸看住了北堂熠煜,“是你。”说完,晋楚染就笑着抬手戳了戳北堂熠煜的胸口:“自作自受。”
北堂熠煜还未及说话,就有太监在门外道:“侯爷,外头有人求见。”
晋楚染看了看北堂熠煜。
满眸不解。
“皇上驾崩,谁会在这个时候过来东宫找你?”
“皇上驾崩?”
北堂熠煜一时却也想不到究竟是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找自己,于是扭头问外头:“何人?”
太监道:“来人自称是信阳侯府的。”
“信阳侯府?”
北堂熠煜回眸看住晋楚染。
晋楚染蹙眉想了想:“难道是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