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疑杀过很多人,还杀过很多人之外的东西,还当着她的面杀了一头会讲故事的龙。
但瑞很明白,自己如今所在的,已经不是那个仅凭杀伐就能断人善恶的纯粹世界了。
“您看起来受了很严重的伤。”她轻声说。
梵的气息因为伤势低弱了很多,但语气依然冷峻:
“别担心多余的事情。”
瑞看见他先是拿手指悬空虚抚了一下,因战斗而破损的衣服就恢复如初了。
接着,他从空气中抓出了画有繁复法阵的羊皮卷,低声念诵起瑞听不懂的术语。
青色的魔光逐渐亮起来,羊皮卷燃烧成灰烬,瑞看见他身上的伤口在青色光芒的笼罩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做完这一切后,梵背靠在岩壁上,阖上了眼。
他终于显露出了一丝疲惫。
「这是一个治愈的术法吗?」瑞心想。
她并不了解这个世界的神秘力量,但是这个术法带来的恢复效果,显然比她身上的金色花纹要差太多了。
这么一想的话,那金色花纹说不定是种很强大的力量。
她扭过头,望向遥远的那端,龙遗留下的结晶正安静地散发着幽微的紫色光泽。
“梵先生,我可以去和古图尔先生道个别吗?”
梵闭着眼,没有回答她的话。
瑞就当他是默许了。
于是,她踩过浅水,来到了覆满结晶的龙躯面前。
古图尔的整个身躯只有头颅还未完全被晶体覆盖,她站在那双不会再睁开的巨瞳之下,然后伸出手去,轻轻抚摸龙坚如钢铁的下颚。
“我很抱歉。”她小声说道。
「很抱歉我既没有立场,也没有力量去阻止你的死亡的发生。」
然后,瑞迅速回头,望向梵的方向。
那位漆黑的禁术士仍然坐在那里,双目闭合,气息低弱,像是进入了一种休眠的状态。
他是侧面朝着这边的,即使睁开眼睛,一时半会也不会察觉到这边的画面。
确认了这一点后,瑞不动声色地跪下身去,伸手插进淡红的浅水之中,在晶石丛里翻找起来。
她的动作已经尽量快,但由于紧张还是有些许发抖,偶尔碰到岸上的石头,会发出喀啦的声响。
这时她就迅速瞥一眼梵的方向,幸好对方一直在闭目养神,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她缓缓地做了次深呼吸,平复过快的心跳。
——那时候,古图尔说,如果它有遗志,就会让瑞来继承。
瑞当时就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其实古图尔完全不必要说这句话,如果它真的没有遗志的话,何必又要特意把这句话说给她听呢?
所以,那很可能并不是一句感叹,而是一句暗示。
瑞不能完全确定这一点,所以她又问了那个问题:“毕竟这里也没有其他人了,对吗?”
古图尔立刻就应答了她。于是,她终于能确定了。
这头龙想要她帮它一个忙。
古图尔当时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它认为这份“遗志”不能让梵知道,所以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了在场唯一剩下的一个人——瑞的身上。
尽管瑞并不知道它的遗志是什么,但是,那很可能就藏在古图尔临死前特意将头颅靠过来的这方水下。
她跪在水里乱摸一气,累得气喘吁吁,衣襟都快要完全打湿了,才终于摸到了一样手感明显与晶石不同的东西。
她背对着梵,双手用力,将那样事物捞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