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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道尽头连着永真门,挥春在过永真门前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赵婉和她身边伺候的宫娥们站在原地,一动没动,她喉咙一滚:“公主,二公主还站在那儿。”
赵盈深吸口气:“随便她,莫名其妙。”
她对这座宫城的厌恶,原来并不只是来自于昭宁帝和赵澈。
这宫里的每一个人,都让她感到恶心,疲于应付。
宫外是海阔天空,她连呼的每一口气,都是甜丝丝的,哪怕是再忙再累,人是自由的,心更是自由的。
但事实上,她还是算错了的。
这是等她从孙淑媛那儿出来,遇见姜夫人宫里的大宫女芳蕊等在宫门外,笑呵呵的说姜夫人请她过去一叙,她才后知后觉。
赵婉不是跑来服软示弱的,她之所以会在上阳宫外的宫道上等着她,是姜夫人授意的。
什么怕她吃风身上不好,什么苦情寄人篱下的戏码,真能演啊。
赵盈满面春风的进了姜夫人的正殿,殿内萦绕着淡淡沉水香香气。
她嗅了两下,才提步往西次间去。
赵婉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整个人看起来垂头丧气,精神不是很好,兴致更是一般。
她面前的小案上放的全是她素日爱吃的糕点,精致可口,而且不会过分甜腻,是适合她养病时候入口的。
不管真心与否,面上工夫姜夫人的确做的不错。
见她进来,姜夫人笑着招手:“我叫她们去给你准备点心了,快来坐。”
赵盈施施然端了一礼,却并不显得多亲近,非但没有上前,反而顺势就在左手边的玫瑰椅坐了下去。
姜夫人面不改色,笑意不减:“我知道你去看你弟弟,但听婉婉说,方才似是惹恼了你,这不,从外头回来就垂头丧气的,我实在看不下去,只好让芳蕊去孙淑媛那儿请你了。”
说的多慈母之心啊。
赵盈心下不屑,脸上还是挂着笑的:“哪里有这样的事,她怕是身上不好,养了这些天,人呆呆钝钝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就多了心,我何曾恼了她,姜娘娘这样说,我得给二皇妹赔个不是了。”
她说着真的要起身,姜夫人忙欸的一声止住她动作。
正好小宫娥端了黑乎乎的药汁上来,姜夫人拍拍赵婉手背:“吃了药去歇一歇吧,起来的这样早,这两天脸上才有了血色,这又白着一张小脸儿了,回头你父皇见了心疼,我替你跟你皇姐说。”
赵婉好像是真的应了赵盈那一句呆呆钝钝,整个人都反应迟钝了好些。
那头姜夫人话音都落下去半晌了,她才闷闷的哦了一声,从罗汉床上起身下来,又怔怔然的行了一礼,跟着小宫娥退了出去。
赵盈见她这个样子,眯了眼。
倒不像是被姜夫人捧在手上养的,反倒像是被狠狠教训过,怕了姜夫人的手段,不敢在她手上折腾。
到如今她说什么,赵婉就应什么。
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机灵劲儿。
赵盈撇了撇嘴:“二皇妹到姜娘娘这儿时日不久,但我看姜娘娘把她管教的却很好。”
姜夫人脸上的笑僵了一瞬:“她经历了一遭事,自己长大了,懂事了不少,我劝过她几次,算不上管教的好。”
“那也是姜娘娘的功劳,从前二皇妹便是见了我,也并不见得多恭谨,如今我也没跟她置气,她反倒怕惹恼了我,怎么不是姜娘娘教的好呢?”
含沙射影的,姜夫人也未必听不懂。
赵盈人往椅背上靠了靠:“您应该不是替她请的我。”
姜夫人说是:“到底是长大了,出宫住了些日子,在燕王手底下长得更不错,我听二郎几次说起来,都是夸你如今如何的能干,如何的有本事,你这样,你母妃在天有灵,也会欣慰。”
可她母妃生前,和这些女人可没什么往来。
赵盈对戳着手指尖儿:“所以您请我到您宫里来,车轱辘话说了一通,是为了什么呢?”
她尾音往上一挑,啊的一声:“我猜是为了赵澄。”
姜夫人仿佛也没打算遮遮掩掩的,她既然直截了当的挑明,便索性就顺着她的话应下去:“二郎说司隶院初设,也很想去历练历练,我想着你们兄妹两个总也有个帮衬的,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好。”
赵盈毫不犹豫就回绝了:“司隶院的差事是要吃苦的,恐怕姜娘娘舍不得二皇兄。”
姜夫人眼底闪过狠厉,掩了掩:“有什么舍得舍不得,先前西北那桩差事,要不是你父皇怕他们兄弟年轻不经事,我倒很想让他出去历练一场。
这男孩子嘛,哪有那么金贵的,长大了,还不都是要扔出去摔摔打打,才能成才的吗?
元元你吃得这份苦,他倒要人来心疼了?”
“可司隶院是我的地方,我不想让他去,不行吗?”她挑眉,横一眼过去,“您是怎么想的呢?就算要历练,尚且放着我的亲弟弟呢。再不然,澈儿年纪小,不急着过问朝政,那也该是大皇兄。
我倒没见孔娘娘请了我去说这些——”
她把音调又拉的极长,有些许的轻佻,实则是轻慢:“我想起来了,司隶院设立的时候,姜阁老就在太极殿上说过这样的话,也该把皇兄他们放到司隶院去帮衬我。”
赵盈点着手背,眼看着姜夫人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下去,反而觉得通体畅快:“父皇没点头,没答应,您怎么还敢跟我提这个呢?”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姜夫人沉了面色,“司隶院是朝廷的地方,是你父皇的司隶院,怎么就成了你的地方?元元,这是谁教你的?你既是臣,又是女,你父皇是皇父,你说这样的话,岂不是连君臣本分都抛之脑后了吗?”
“这样的话,您也大可以说给父皇听去,我说那是我的司隶院,您看看父皇会不会把我骂一顿。”
赵盈懒得跟她费口舌,缓缓起身:“我为司隶令,什么人能进,什么人不能进,自然我说了算。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我可从来都不认,您觉得我说的是混账话,可也轮不着您来管教我的。”
她草草行礼,半分都不周全,是把不恭顺带到了明面上来的。
姜夫人被气得不轻,跺着脚起身,指尖都在颤抖:“你简直是目无尊长,实在放肆!”
赵盈一只脚都已经跨出西次间的门了,阴恻恻笑着回望她:“这样的话,我十四年就听您这么理直气壮说过一回,您是个好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