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盈正襟危坐,端正极了,字正腔圆,越发乖巧:“我说盛装是为了去刘家,您看起来更不高兴,所以我想,您大概是和刘尚书起了争执吧?”
赵承衍眼角一缩,勉强有了些笑意,驱赶走了先前的烦躁。
赵盈松了口气:“那我说对了吗?”
“不是起争执。”赵承衍叫元元,听她茫然的啊了一声,他缓了缓声,思忖再三,尽可能轻声细语:“你上次跟宋云嘉说起西北事,是知道我不想去,那你有想过,此事该让谁去吗?”
他循循善诱,大概是怕她受不住。
可赵盈已然猜到了。
她原本交叠着的手,此刻越发掐紧了,沉默不语。
她不太愿意跟赵承衍说什么朝中事她不懂,她希望赵承衍看到的,是一个机敏聪慧的赵盈,而不是养在深宫人事不知的大公主。
赵承衍叹了一声:“工部侍郎上折子,提议让赵澈去。”
她一直不开口,赵承衍估摸着,她可能是猜到了,只好拿安抚的语气告诉她。
果不其然,赵盈腾地一下站起身,小脸儿煞白。
她起身的动作太猛了,脚后跟儿正好磕在黄花梨的椅上。
赵盈倒吸口凉气,太疼了。
她撑着扶手,抹去鬓边因疼痛而盗出的冷汗。
赵承衍似乎想起身过去安抚,只是刚有动作,又坐了回去:“你也别急,你父皇没点头。”
可是工部侍郎孙其,明面儿上应该是姜家的人——孙其金榜题名那年,少傅文华殿大学士兼兵部尚书姜承德便正是他的座师,后来他平步青云,十年的时间升至工部侍郎,当然少不了姜承德的提拔抬举。
“皇叔,我不懂,是姜阁老吗?”
赵承衍盯着她看了半晌:“你觉得呢?”
赵盈心中烦闷,她知道肯定不是,但话得拿捏着说。
她缓了口气,捏着扶手的那只手,渐次收紧了力:“现在这种时候,您不愿意去,朝堂上争执不休,大皇兄身子弱当然去不了,如果要派皇子去,无非二皇兄和澈儿——”
姜承德自然会保着外孙,不会让他以身犯险,但也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
赵盈眼皮往下一压,生怕赵承衍看见她眼底的阴霾,佯装不知,尽可能平声问他:“孙侍郎是刘尚书的人?”
赵承衍眼底笑意越浓:“这可说不好,不过孙其上折之后,刘家人也附和了此事,你父皇脸色不大好,退了朝,此事压下后议了。”
但孙其究竟是谁的人,只怕连昭宁帝一时也不敢拿定了说。
刘寄之为了女儿,也许会推赵澈出来,至于姜承德,为了他外孙,也可能把赵澈往前推。
所以今日朝上的那道折子,或许是刘寄之撺掇孙其替他开口,又或者根本就是两家人殊途同归的结果。
还有一种可能——
赵盈原本煞白的小脸儿转为铁青。
没想到锦堂春中她一语成谶。
原是顺着薛闲亭的话随口敷衍的,谁知道今日竟真的发生了!
她抬眼看去,眼底尽是无措:“有法子叫澈儿不去吗?所以刘家今天给我下帖子,可能也是为了这件事?”
“刘家你别去了,用不着理他们。刘氏养了赵澈几年,到底也不是赵澈生身之母,眼下赵澈又去了未央宫,你父皇是有意给他换个养母,真选了别人,往后你们姐弟俩,和刘家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赵承衍看她那样,到底起了身,缓步踱去,在她身旁站定,一抬手,揉她头顶:“事关重大,赵澈年纪太小,你父皇应该不会派他去,他担不起也镇不住,你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