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千七百年,是如何过去的呢。
日昳之时是正午过后的那个时辰,因而日昳之域的暖阳,永远悬挂在天空的西南面。
那里没有阴雨,没有夜晚,万物在升腾的灵气之中生长,他对逝去的光阴也没有什么感觉。
真正意识到时间在流逝,是在踏上中土以后。
每过十二个时辰,这里的土地就经历一个昼夜,天上的日月轮转把地上的时间切割得清清楚楚,零零碎碎,但这里的人好像都对此非常习惯,他们守着变幻的时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人一茬茬地死,又一茬茬地生。
飞蝗过境了,人会死在饥荒里,河堤决口了,人会死在洪水中,除此之外还有疫病,山崩,海啸……
而即便是什么灾难也没有的时候,人也会莫名地死。
他曾经看到一个酒鬼喝醉了,栽倒在雨后的地上。地面上恰好一个小坑,蓄在坑里的雨水还没有一根手指高,但是淹没了酒鬼的鼻子。
没过一会儿,这酒鬼就死了。
这情景让夹谷衡感到莫名,让他搞不懂这里的生灵怎么会无能到这种地步。
时间在中土过得飞快。
轮回的痕迹突然变得明显。春天的花儿开了又落,下一个春天又会再开,麦子在地里一年一年地成熟,人们收割,又在次年播种。这里的每一天都在重复着昨天,每一个季节都在重复着上一个季节。
过去的四千七百年如同在这里的一个时辰,他仔细回想,只记得少数几个幻影,大都是一些不知死活的对手找上门来挑战,交手不到几个回合就败下阵来。
除了带他来到这里的瑕盈,他连那些人的脸都记不清了。
“很难回答吗?”杜嘲风问道。
无数纷繁的思绪席卷而来,让夹谷衡觉得有些烦躁。
他冷冰冰地盯着杜嘲风,“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杜嘲风笑了一声,“虽然不懂你们妖是什么情况? 但我想告诉你? 即便没有意义,人也能活得下去。”
夹谷衡表情稍稍陷入茫然? “……什么意思?”
杜嘲风轻声道? “人要活,是一种天生的本领? 不需要依仗任何虚无缥缈的信念。在云端里活是活,像畜生一样活也是活? 不需要先把死想明白了再活? 什么都想不明白——照样可以活。”
夹谷衡已有隐怒,“……那不就像畜生一样,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杜嘲风望着眼前人的反应,觉得既厌恶? 又有趣。
想起纪然收集到的那些案卷? 他忽然猜到几分夹谷衡行凶的原因。
杜嘲风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小指悠哉悠哉地掏着耳朵。
“我已经说过了,即便没有意义,人也能活得下去。至于说,如果有人觉得像畜生一样的活就不值得活? 那他自己倒是可以选择像个人一样去死。”
掏完了耳朵,杜嘲风抠抠指甲? 吹一口气。
“人反正有这个自由,不晓得妖有没有。”
夹谷衡怔了一下? 捏紧的拳头忽地松开了。
“再有,你先问我怕不怕死? 后面又问我怕不怕死亡伴生的痛苦? 这个才叫偷换概念——活着的时候难道这些痛苦就不存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