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然的目光又落在冯小七身上。
昨夜她在殿中的那番彻论,确实给纪然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尤其是这姑娘竟然还一心想进平妖署。
某种程度上说,在场几人中恐怕没有人能比纪然更理解一个年轻人想去平妖署降妖伏魔的愿望——他自己正是一个曾心怀如此壮志的人。
否则他也不会拼尽全力,在十一岁那年的平妖署选拔中拔得头筹了。
然而有些事情,若非亲历,始终不会懂得。倘使冯小七真的是一个天纵之才也就罢了,可她十六岁仍未开神识,即便之后进了平妖署,恐怕前路也依旧坎坷曲折。
只是冯小七尚不明白罢了。
纪然忽地觉得有些唏嘘。
不过话又说回来,半月后就是今年平妖署的秋试了,自己又何必在这个时候再接二连三地泼她一头冷水。
昨日她的那番抗辩,无非也只说明了她和自己一样,是个不撞南墙不死心的倔强之徒。
纪然叹了一声。
“七小姐……好自为之吧。”
冯小七原本都准备好了一句道别,只是见纪然欲言又止,所以没有先开口罢了。
但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是什么意思???
纪然提了一口气,又恢复了一贯的严肃表情,他对冯嫣等人拱手道,“我还有公务在身,就先行告辞了。”
冯嫣笑着向这少年挥了挥手。
马蹄声起,纪然带着身后的下属,飞也似的沿着山路启程。
冯小七有些愕然地望着纪然纵马远去的背影,“……我惹到他了吗?他让我好自为之?”
“不是的,他在为你可惜。”冯嫣轻声道。
冯小七这时才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没发挥好,好像突然被人戳了一下,自己还没来得及戳回去,对方就跑了!
冯小七有些暗恼,“什么嘛,这也太自以为是了。”
“嗯……不是自以为是的那种可惜。”冯嫣笑了一声,“……不过这位纪大人,确实不大会说话。”
冯嫣忽然转头向杜嘲风望去,“我听说纪大人之前在平妖署待过两年,是后来才转去的大理寺,天师了解细情吗?”
杜嘲风表情复杂地笑了一声。
“也不是坏事。”他望着纪然离去的背影,“这孩子小时候心气太高了,又确实有些天赋,所以……不大好相处。”
冯小七闻言,方才的无名火忽然消退了大半。
原来……他先前在平妖署待过吗。
“他是为什么离开的平妖署呢?”冯小七追问道。
杜嘲风摇了摇头,“他没有和我说过,我当年也很惊讶。因为那时候他虽然性情桀骜,不大惹人喜欢。但在同期的新人之中已算是崭露头角了——不到一年就能带队进山的人在平妖署还是很少见的。我本以为他会一直在那里一直待下去呢。哪里晓得说不干就不干了。”
杜嘲风耸肩,“年轻人啊,就是叛逆。”
“纪大人是哪年生人,天师记得吗?”冯嫣问道。
“天抚四年。”
“那今年也就刚刚十八岁啊,”冯嫣轻轻叹了一声,她也望向纪然离去的方向,笑道,“要做人间第一流……心气不高一些,又怎么做得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