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荣信作风豪迈爽快,一筷子夹起一个鸭头,一口下去:“唔,够烂!你们雅溪的鸭头真是风味一绝!”
蒙庆云道:“这是最有名的东门菜场那家。”
白荣信唏哩呼噜干掉一个鸭头,说了一句“舒坦”,然后才放下筷子,拿勺子漫不经心地搅着粥,道:“好了,说说吧,今日请舅舅过来,有什么大事儿?”
他是走南闯北的人,见多识广,哪能看不出蒙庆云眼里有事。
蒙庆云微微一笑,冲绿烟一抬手。
绿烟便将早就准备好的账本捧了过来,放在白荣信手边。
白荣信连眼皮都没搭一下,更别提伸手去翻了:“直接说吧。”
蒙庆云便道:“昨日我盘点了库房,除了我们二房的私产之外,还有我娘的嫁妆,拿着历年总账结余和嫁妆单子比对,账目上总计该有这些数。”
她负责说,绿烟便负责翻账本,熟练地翻到对应的总结一页,给白荣信看。
白荣信一面喝粥吃菜,一面拿眼角瞟了一眼。
“然后呢?”
蒙庆云道:“然后就不对了,实际库存少了这么多。”
绿烟又翻到对应的一页,实际库存以及跟总账之间的差额。
白荣信一样是眼角一瞟。
“查了没?”
“查了。”
“什么原因?”
“被人借走了。”
“谁借的?”
“大娘子。”
“没还?”
“没还。”
“多久了?”
“最远的一笔,是五年前;最近的一笔,是上个月。”
甥舅俩的对话快速利落,像磕山核桃一样,一口一个嘎嘣脆。
白荣信这会儿已经喝了一碗粥,吃了一个肉饼了,拿过手巾擦了擦嘴擦了擦手,往后一倒靠在椅背上,双手放在大腿上搭了个佛家的禅定印,两个大拇指轻轻叩着,做着思索。
蒙庆云便用眼神示意绿烟,绿烟收了账本退开几步。
堂内一时十分安静,蒙庆云和婢女们都默默地看着他,廊下的崔妈妈等人也没有一丝动静。
时气渐热,再过些日子就是谷雨了。
暮春的日头到了辰时,已经开始有了一些热度,亮堂堂地洒在浣花阁正堂前的院子里,隔着海棠树,在平整的水磨青石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件事情,对白荣信来说也很突然,他用了这一点短短的时间,迅速地消化、吸收、思考,然后才侧过头来,看着蒙庆云道:“你想让舅舅为你做什么?”
蒙庆云脸上便慢慢绽开了海棠花一般明亮的笑容。
“我想让舅舅,替我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