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者一声冷哼,“胡三娘,今天我来是有正事,可不是来找你打架的。”
“正事?”老板娘,也就是胡三娘轻哼一声,五条尾巴在身后如孔雀尾羽一样绽放,“你又想抢什么东西?不管你想抢什么东西,或者想杀什么人,都不准你在胭脂镇动手。”
老者闻言一声轻喝,“老夫不愿与你动手,非是怕了你,只是给青丘之国一个薄面罢了,莫要得寸进尺。”
“老东西,到底是谁得寸进尺?”胡三娘身后的五条毛绒狐尾齐齐一动,如灵蛇探首一般击出,将黑山君的身影打了个粉碎。
穿着黑袍的身影在不远处再次浮现,他的身周浮现出一个个透明的影子,人形兽形的都有,环绕着他不断地转动。一阵凄厉的阴风忽然吹起,仿若无数厉鬼同时呼啸。
“老夫没空和你废话,再问一句,你到底让不让开?”黑山君身周的一个个伥鬼恶形恶状,狠毒无比地看着胡三娘,乃至于胭脂镇里所有有生气的地方。
“你疯了!”胡三娘大怒,“你敢放鬼食人,是当麻衣教是摆设吗?就不怕万千金蚕从天而落,将你一门老小啃个干净?”
“老夫自有计较,不用你来操心。你若让开,便皆大欢喜,若是不让,老夫就让这胭脂镇化为鬼蜮,让不让?”
胡三娘暗自思忖,“我自幼修炼,每日辛苦参星拜月,五百年不过堪堪修炼到三尾之境,其后再无寸进。多亏祖母慈爱,指点我去寻灵感寺的高人求教,仗着昔年的一点香火情,得了些指点,来红尘中求功德,至今已有两百多年。眼看便满三百年之期,这虎妖偏偏此时来犯,莫不成便是我成道人劫之一?”
天地之间,万物有灵,皆可修行。但是比之大能辈出、道统不断的诸多人族修行大派,异类修行便要艰苦得多。三灾九难一个不缺不说,还有诸多关隘险阻横在异类修行路上,一个不好,便要前功尽弃,打为原型。
胡三娘本为青丘一脉的传人之一,只是因为修为不前,得了高人指点,离了青丘国,来红尘求道求功德。本来神州中原大地人杰地灵,物华天宝,是修行的上上地。只是那里高人也极多,斩妖除魔者也多,说不得哪一日,便要被那路过的高人随手除去。
她思量再三,便离了中原,来这十万大山深处落脚行道,开了一家胡记老店,迎来送往,打磨道心。且把自己所得,大部分拿出来修桥铺路,接济穷苦。久而久之,金光罩身,道心通明,修至五尾之境。
当日来此,胡三娘曾经发愿,要在此地驻满三百年,活人十万,以全功德。此乃佛家修行法门之一,若是能践行大愿,便有功德愿力反馈,修行一日千里。但若半途而废,便要不得寸进,甚至有修为倒退之厄。
当日高人曾言,“行此一道,若是背愿,便是违心,此后修行再难有进益。”
思及此,胡三娘便知道此次若是自己让黑山君把胭脂镇毁了,便等于将自己几百年的辛苦、道行全部毁了,修行一道便是绝了。
眼前的黑山君,乃是十万大山的一只修行千年的虎妖王,平日里盘踞在离此五百里的黑风岭上,威压一方。胡三娘来此行道之后,曾见黑山君食人修行,数次交手,皆不相上下,便约法三章,彼此回避。
“你到底要找什么?”胡三娘沉声问道。
这几百年来,两者保持克制地交锋,勉强算是相安无事。也不知这老虎今日发了什么疯,竟然打破默契,强闯胭脂镇。
“也罢,老夫便告诉你,反正那物事对你无用。”老者看着眼前狐妖的五尾伸缩不定,眼中也闪过忌惮,这狐狸修行的速度实在太快,“在这一行人中,有人得了一株千年的虎骨木!”
“原来如此!”胡三娘心下恍然。虎骨木乃是一种药材,多生于老虎死亡之地,在这十万大山里并不少见。因为其对骨骼愈合甚是有效,经常被当地人用来泡酒做药,治疗跌打损伤。但是再普通的药材,年份一旦上去了,便是旷世奇珍。千年的虎骨木,乃是机缘巧合,躲过无数的天灾人祸方才成形。这药材对于其他人来说只是稀世药材,但对于虎妖来说,却是一颗天生地养的大补丹,若是得了,加以灵药相佐,便能凭空激增无数的法力,怎不叫黑山君心动?
涉及修为,便知道黑山君今日绝对不会轻易退去。要是真个打起来,胡三娘倒是不怕,只是胭脂镇毁于一旦,胡三娘的求道之路便也尽了。
“唉!”良久之后,胡三娘一声长叹,随后脸色一正,“既然你此行是为了求虎骨木,便不能杀人伤人,且此药举世罕见,人能获得,不知道是冒了多大的险,你也不能白手夺去。”
“老夫对天发誓,此次若有杀人之念,便叫我受雷霆击顶而死。”黑山君见胡三娘有让路的意思,喜出望外,连连保证,“金银之物,对你我之辈来说不过是瓦砾,便是给他一座金山又有何妨!”
修行人与天地交感,誓言可不敢随便发,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应验了,这样胡三娘便也稍微放下心来。二妖收了法力,下得地来,黑山君直奔一间通铺,恰好就是夏玉树睡觉的那一间。黑山君来临之际,胡三娘为防万一,就把整个客栈的人都迷晕了过去,此刻一个睡得比一个沉,鼾声此起彼伏。
行至门前,黑山君一挥手,门栓脱落,直接推门进屋,直奔放在墙角的几个大木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