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记不清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了。
她只记得那天,天很蓝,秋风微拂,阳光明媚,满天都是红叶在飞舞。那天,整个世界温柔而又温暖。她坐在山顶的一块巨石上呆呆地看着天,他轻轻地在她身边坐下,转过头笑着对她说,姑娘,我可以在这坐一会儿么?
她一惊,转头却对上了他的笑脸,那笑,阳光一般温柔,永远的印在了她的脑海里。她点点头答道,好呀。
未落的夕阳微微地笑,橘红的光点亮了他们的面颊。
他的声音,他的喃呢在她耳边回荡,他的眉目,他的微笑在她眼前挥之不去,他一切的一切,充斥着她的脑海。
远处的天山上火光肆虐,那棵最大的花楠同其他草木一样熊熊燃烧,火光中,她仿佛看见他的身影。
那古木旁,她和他依偎在一起,他的温度温暖了微凉的夜,透过他明亮的眼眸,她看见了星海浩瀚。
她把头埋在他的胸前,把身体躲进他的臂弯,她感受到他温柔的鼻息和有力的心跳,她微微合上双眼,什么都不再去想。
繁华的城市变成了断壁残垣,整片大地乌烟瘴气,破败不堪,烟尘中,她看见他的身影从断墙后走出,模糊地向她走来。
那晚,长街上人声鼎沸,遍处花灯,灯光下的他让她幸福的想哭,她紧握着他的手,和他一同在人群中穿梭。那晚的他兴奋的像个孩子,带着她四处去疯。灯会散了,她说她想吃糖葫芦,他飞一样地跑去买,他回来时她的泪水却在眼眶中打转,他惊得把她的糖葫芦掉在地上,一把把她抱进怀里。她在他的怀中轻声抽泣,他紧紧地抱着她,慌张的问她他是不是惹她生气了,她慢慢平复下来,把嘴唇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她只是太爱他了。
她穿着大红的喜服,满面红晕,被他揽着腰肢,一桌接着一桌敬酒。她小声对他说少喝一点,她知道他不会喝酒,他回头看着她,微醺,却目光清澈,她听到他对她说,我要全世界知道你是我的新娘。她被他揽着腰肢走到大殿的尽头,所有人都看向他和她,他大声的向所有人说,她是他这一生最宝贵的财富,他会永远陪在她身边,他很爱她。她顺从的依偎在他的臂弯中,沐浴着所有人的鲜花和掌声,却什么都不愿再去想。
这是她和他之间最后一刻的安宁。
她趴在冰冷的大地上,神情恍惚。远处天山烈焰滚滚,这里寒风却如刀割,漫天沙尘飞扬,零星的冰粒在空中肆虐,她的伤口仍不断地向外渗血,她感觉到她的生命在逐渐流失,她却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他告诉她让她活下去,可他的牺牲却只换回了她几天的生命,她答应她要活着,可他是她世界的全部啊,失去了他,她该怎么活下去?
生命逐渐地从她体内流失,在她完全失去意识那一刻,她的身体微侧,好想要靠进某个人的臂弯,却重重地摔在了废墟上。
这时,漫天大雪,昏天黑地,看不清远方。
秦盈是左王的女儿。在她记事之前,她的父亲秦门笙就因某种原因被迫还家,但失去官职的秦门笙依然威望依旧,他拥有着万贯家财,每天络绎不绝的皇城贵族来到他的家中拜访。
秦盈就是在这种充满贵族气息的环境下长大,父亲对她百般呵护,她却不似其他贵族小姐那种自以为高傲的冷漠。或许是因为没有母亲的缘故,秦盈更愿意去认识一些同龄的朋友,在与他们的相处中,她能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
那年,秦盈十四岁,她认识了第一个她认为很重要的朋友,那个男孩,名叫沈缙(jìn)。
秦盈觉得他很特别。
秦盈第一次遇见这个男孩是在一个夜晚,她正沿着河岸漫无目的的行走。忽然,她隐约听见了洞箫的声音,好像是离得太远,那声音总是被流水的声响遮盖,时隐时现。
那乐声是从上游传来的。
秦盈沿着河岸一路向南走,试图寻找箫声的源头,“这样晚的天,还能安然待在外面的人,内心一定很孤独吧。”秦盈心想。
箫声越来越越清晰,秦盈竟听出了这熟悉的旋律,曲名《临阳叹》,是帝王的乐师肖铣(xǐ)在人类的居住地临阳所作。肖铣曾奉帝王之命寻觅天下华章,在他经过人界时,意外的与一个人类女孩相爱了。可凤凰族的生命远远长于人类,肖铣陪伴了自己的挚爱从美貌到衰老,再到死亡,他无能为力,眼泪流干时,谱成一曲《临阳叹》,从此不再踏入人界。
月色下,伴着流水与洞箫的声音,秦盈终于看到了那个人,是个和她年纪相仿的男孩,十三四岁。男孩坐在河岸的一块石头上,双目轻合,显然沉浸在洞箫之中。
秦盈没敢惊扰他,躲在不远处的树后默默的听着。
一曲终了。
秦盈从树后跑出来,大力地鼓掌。
男孩显然吃了一惊,转过身警觉地看向秦盈的方向。当他发现是一个带着灿烂笑容的女孩的时候,明显地窘迫了一下。
秦盈一下就看出来了,几步跑到男孩面前,笑着伸出手,道:“我叫秦盈,你的箫声很好听。”
男孩短暂地犹豫了一下,站起身,轻轻握了握秦盈的手,道:“你好,我叫沈缙,谢谢你对我的夸奖。”
秦盈拉着他在岸边的石头上坐下,问道:“我没有打扰到你吧?”
沈缙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
秦盈笑道:“你刚才的这首曲子很好听,我没猜错的话,是叫《临阳叹》。”
“原来你也懂乐曲,”沈缙显得有些兴奋,“这首曲子确是《临阳叹》,是大乐师肖铣谱成的。”接着,沈缙断断续续地把秦盈知道的《临阳叹》的故事讲了一遍。
秦盈笑着,默默地听他把故事讲完。
“真的是很凄美呢。”秦盈点评。
“是的,我也很喜欢这首曲子。”沈缙道。
“你是跟谁学习的洞箫?”秦盈有些好奇。
“是我母亲教给我的。”沈缙答道。
秦盈心中微微一沉,随即转换了话题,“这么晚的天,你为什么还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