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会是这个东西的原因?张宏正尝试着将这个令牌朝旁边地上放去,而这个令牌才刚一离手,周围那原本只是隐隐有压迫凝滞感的气息顿时山呼海啸一般地袭来,他只感觉仿佛有无数沉重无比的腐烂污泥从四肢百骸的千百万毛孔中涌入将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塞满,当即便手脚无力一头栽倒在地。
旁边那男子眼前却是一亮,勉力伸手过来将这片令牌拿在手中,随即他猛烈地咳嗽了几声之后长出一大口气,随后直起身来,看着这令牌脸上满是惊喜之色。
“这…这样的人脸……似乎应该是森罗殿某一道的信物?原来这东西是森罗殿搞出来的?”这自称慕容家商队管事的男子居然也能看出这令牌的来历,抬头看了看远处那荒兽的身影,随后又瞥了眼地上的张宏正,愣愣想了想嘴角忽然扯出一丝狞笑,伸脚就对着张宏正的脖子猛踩而下。“这些妖邪之人当真该死!”
但地上原本瘫软不动的张宏正却猛然弹动弓身跳起,一肘猛击在这男子的胯下。
其实这男子的修为颇高,实战经验大概也不差,张宏正这一击之下能感觉到明显的卸劲和内力反震,这至少也是武道化劲才有的本能反应,只是他这出手太过突然距离又太近,角度也太刁钻,这本能的卸劲反震终究还是没能完全卸开,还是被张宏正的手臂击在了要害之处。男子脸上的微笑猛地僵住了,双脚夹紧一下跪倒瘫软在地,这要害处受重击带来的巨大疼痛让他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连拿在手中的那块面具也丢了下来。
张宏正连忙扑过去伸手抓住了面具,然后这才散去了环绕身周的内力雷法,果然这神仙道的雷法也是能驱逐荒兽气息的影响的,只是以他修为无法持久,还是必须得靠这面具才行。看了眼这地上的男子,此刻瞪大着眼睛伸着舌头已经全然没有了气息,大概是这剧痛闭气之下又被荒兽气息侵蚀,立刻就丧了命。
要说这男子就凭这面具就认定自己是森罗殿的人,张宏正决计不信。当真是森罗殿的人哪里还会丢下这面具去自寻死路?这人分明也是看出了张宏正也是偶然间得到这面具令牌的,反正这令牌也只能一人使用,干脆就夺了令牌将他顺手杀了。想到这里张宏正也是一阵后怕之余心中恼恨,干脆在这人尸身上一阵搜刮,搜出一口袋灵石和十来颗灵晶来。
看看周围还在地上挣扎喘息的人,张宏正却是不敢也没办法再去乱作好人了。不过想想受伤之后用木灵石激发生机可以治疗伤势,张宏正又从灵石中挑出木行的来丢到这些人面前:“诸位,我也是没办法,这里有些木灵石你们拿着,说不定会好受些。”
包里的木灵石不少,而这周围还能喘气还能动的人却不多,几乎每人都拿到了两三个,这些人将木灵石拿到手中之后好像真的缓上了一口气,有的人还能从自己的灵石包中去翻找木灵石。不过这些人却并没向张宏正道谢,有些只是默不作声地握着灵石喘息,更多的是直勾勾地看着张宏正,眼神中有感激有戒备有敌意,更多的却还是那种立刻就要淹死之人看向唯一抱着一块木板的人的光芒。
张宏正被这些人的目光直看得发毛,只觉得不能在这里傻呆着,但一时又不知道该去哪里。焦躁又无奈地左右看了看,索性迈步朝着远处贝场的方向跑去。
之前那天雷不断轰击荒兽的景象张宏正也看到了,除了这弥漫过来的荒兽气息之外,那荒兽也好像就被天雷击毙了一样只是呆在那里纹丝不动。反正被困在这湖东城中也出不去了,又有了这面具信物可以免除这荒兽气息的侵蚀,张宏正干脆就决定去那边看看,至少探个究竟,说不定还能找出什么机会来。
说起来白玲虎和吴子健两人应该也在那附近,以他们那修为在刚才那种惊天动地的战斗中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说不定并没主动去送死,只是现在不知道现在在这荒兽气息中他们的济世真法能不能抵御得住。
一路上到处都是倒毙在路边的人,也有少数还能勉强呻吟喘气的在挣扎,除此之外都是一片死寂,整座湖东城如同一片死域。张宏正一路跑来只看得背心发寒,他也不是没见过死人,只是这明明片刻之前还是人声鼎沸的繁荣模样,现在却已经成了一地的尸首。妇孺老幼包括猫狗牛马都是无一幸免,只有一些看起来在人仙武道上修为不错的人还能勉力撑着,张宏正一路跑来都将自己囊中的木行灵石丢给那些勉强还能动的人,很快就把木行灵石用了个精光,最后只能一路跑着一路出声提醒还能动的人用木灵石保命,只是面对那些哀声求助和询问他为何还能无事的,他却是再也不敢胡乱去靠近,只能装作听不见一路跑掉。
而当他跑出几里之后,忽然隐隐听见了前方有喧闹打斗之声,这让他又惊又喜,这声音听起来至少是几十人聚集在一起才能发出的,想不到这一片死域中还能有这么多人有如此旺盛的活力,连忙循声跑去。兜兜转转地好一段路之后,他才找到了这喧闹声的来源,原来竟是来自于三神庙。
为感念三神开创人族纪元,小至村镇大至世家雄城都会专门修建三神庙来供人祭祀。不过这三神庙和真正的传承三神道统的三神门并没有什么关系,都是世家和居民们自行修建自行祭祀,各地还会因风俗习惯不同而有差异,像是唐家这种还会将火化之后的居民骨灰存放其中,因此就修建的规模颇为巨大,是湖东城中除了城主府之外最为宽大的建筑。
此刻这平日里颇为冷清的三神庙正殿中已经是挤满了人,最外围的人想要拼命地朝里面挤,而前面的人也并不愿意让开自己的位置,只能是拼命反抗,力有不逮的自然只有被拉开后退几步,实力相若的就打在一起,相互怒骂嘶吼混合在一起比集市还吵杂。
而这里的人居然还能有余力打斗,原因就是有一阵阵的白光正从大殿正中朝外慢慢散逸,那白光似乎能驱散荒兽的气息一般,被笼罩在白光中的人看起来就要轻松许多,而越是外面那白光就越稀薄效果也越差,外面的人自然是拼命地想挤到前面去。
这白光的来源就是大殿中央端坐的一位年轻人,赫然是不久之前才分手的的吴子健。此刻这位光世行者双目紧闭,盘膝坐在一个小小的石台之上,一个白光构成的虚影正在他头顶浮动,向下方四周散发阵阵如雾如烟的白光。这白光虚影张宏正也并不陌生,正是济世教仙灵中的光世,吴子健所祭拜的本命仙灵。
济世教中的仙灵各有擅长,白玲虎祭拜的破军仙灵就长于战斗,而光世仙灵则只是有医疗治愈抚慰之能。像是之前在牢室里,吴子健就算想要制住那三个守卫都只能让他们昏睡过去而已,并不长于正面战斗,但是此刻在周遭被荒兽气息侵蚀的绝境中,这光世仙灵之力居然发挥出了莫大的功用。
张宏正也曾看过接受祭酒敕封,有正式箓印的光世行者施展这个法术,这如雾如烟的白光能给被照之人疗伤解毒,驱邪除秽,还能安神静心,只是若论影响范围似乎还并没有吴子健现在这样覆盖数百人的宽广,看来这流光还当真是济世教中难得的天才。
现在围绕在吴子健身边的密密麻麻至少有数百人之多,其中不少都跪倒在地,对着他上方的仙灵虚影诚心祈祷。这倒并不是单纯的感激涕零,而是济世教的仙灵之力根源其实来自于信徒的信仰祭拜,这些人虽非真正的济世教信徒,大概也是觉得自己这临时祭拜能多添这白光的一丝威能,就能多有一分活命的机会。
“尊者!尊者!让我进去!让我进去!我愿捐献二十灵晶给济世教!只求你让我进去!”
“我愿捐献五十晶……前面的兄弟让一让,我先给你十晶……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我乃东山陈家长老!今日只要能平安离开,我们陈家定然广修济世庙!三神在上,绝无虚言!”
围拢在最外围的人只能勉强受到仙灵白光的照拂,虽然比那些完全受荒兽气息侵蚀的人好上许多,也依然是感觉难受,武道修为高深的便强行往里硬钻硬挤,手脚无力的只能在外面哀嚎喊叫,做出种种许诺。这里早已远离南宫领,平日里这些人中十个有九个对济世教都是不屑一顾,尤其以世家中人为首,觉得那不过都是三神门用来聚拢底层民众,愚弄人心搞出来的东西,不要说四处流浪传教的流光流羽,就算是祭酒都不放在眼中。但现在这大难临头了,对着一介流光都顶礼膜拜。而盘膝坐在那里的吴子健不为所动,只顾全力运转法力神通,好像完全没有听见一般。
其实这也倒也不是这些人天生心性卑贱。张宏正行走江湖就见得多了,春风得意踌躇满志或者环境安稳衣食修行皆是不愁,总感觉一切都在自身掌握中的人,口中一般连三神都不屑提及,而那些朝不保夕的人就最容易日日念叨三神庇佑。现在面对荒兽那无可抵御的气息侵害,这些世家中人自然也就变得和整日担心妖兽的村镇百姓一样的心态了。
张宏正也没有靠得太近引人注目,只是躲在一边的小巷中远远地看着,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地传来,循声看去,就看见白玲虎肩上抗着一个人朝着这边跑来。
原本还奇怪原本只是零星散落的幸存者们,为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聚集在这里数百人之多,但看到白玲虎张宏正就明白了。而且她这活蹦乱跳的样子,似乎比吴子健庇护的那些人更有精神。
张宏正连忙从巷子里跳出来招呼住她:“嘿,你脑子有毛病么?怎么还往这里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