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小李看得一愣,一时间不明所以。这二楼的房间都算是封闭的密室,并没有窗户可以外逃,而且这小子分明精擅的是人仙武道和一些神仙道的皮毛雷法,不能和鬼仙的符咒一样借助地势外物,这把自己关在里面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还以为那道木门能拦得住自己么?
咚的一下闷响从那房间中传来,同时整个地面楼板都是微微一震。小李的脸色顿时大变,也连忙朝着那道紧闭的门冲去。他飞起一脚猛踢在门上,但门只是微微一震,并没被踢开,他反而被弹得后退一个踉跄几乎没站稳。
又是轰的一下闷响,脚下的地面又是一震,面前的木门也在抖动,好像整个建筑都在遭受大力冲击。
小李脸上终于露出了惊慌之色。没错,这里的楼板和墙壁都是特意加厚加固过的,隔音效果也极好,因为有些时候要在这上面处理些喝醉了或者是不开眼而胡闹的赌客,但这终究只是普通建筑的楼层,不是专门抵御妖兽的堡垒,修建的时候最多只用了些灵砂,不可能去用灵石构筑法阵,可抵挡不住武道好手用暗劲一而再再而三地拼命猛击。而且他记得这间屋子是护卫们在用,里面摆放了护卫们的武器,那小子修为算不上真正地高手,但拿上了重锤巨剑之类的东西要轰开墙壁也不是不可能。
打破墙壁也就罢了,打穿了地板落到下面的大厅上去,只消叫上一嗓子自己已经把王兴老狗杀了什么的,那自己别说手中十几道生法境的符咒,就算一百道先天符咒,在闻讯赶来的城主府高手围攻前也是十死无生。
这一时间硬撞不开,小李只得微微闭眼凝神,然后手掌上泛起一阵蓝色光芒拍在门边的墙壁上,那道坚实的木门并没什么动静,反而是周围的墙壁眼看就如同软泥一样地塌陷下来。
墙壁之后露出房间中的情形,里面早已是一片狼藉,张宏正已经没了踪影,墙上露出一个大洞,大大小小的碎石堆在下方。小李心中微定,这小子还是选择了相对薄弱的墙壁。看着墙上大洞后黑黢黢的一片阴暗,他先将一张符咒贴在自己身上,一阵淡淡的金光从他身周冒起,构筑成一件半透明的金光甲胄。
而就在这时候,卡啦一声从那黑暗中响起,似乎是木头断裂的声音。
糟糕。小李顿时想起,这隔壁外面的一圈房间就都是给伙计荷官们住宿的,并没有密封起来,还有着通向外面的窗户。他连忙急冲而入,手指一弹就是一发明亮的火球将这房间照亮,果然看到对面的一扇窗户已经破碎,他连忙疾步朝着那边冲去。
而他刚刚才迈步,剧烈的风声从侧面传来,他都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打在了腰间,整个人都被打得飞了起来,撞在了另一边的墙壁上。
巨大冲击让小李整个人都懵住了,半息之后他才警觉醒悟过来,扭头看去,正看到张宏正高举着一把几乎比他大腿更加粗大的巨锏猛击而下。原来这小子打碎墙壁过来之后并没急着逃跑,反而是躲在破洞的墙角下,扔出了什么家什去把窗户砸烂吸引自己的注意,就缩在那里等着偷袭自己。
这把巨锏至少有上百斤,一看就知道是贝场中用来对付妖兽的重型武器,也不知是赌场中的哪个护卫去偷来放在这地方。其实他已算得上是有所防备,刚才那一道‘金甲咒’就是防着偷袭,但那层金行元气凝聚出的薄薄盔甲抵挡刀剑的砍劈刺击都还可以,在这种专门用以破甲的重武器面前却是有些力有未逮。
眼看又是这样的破甲猛击迎头而来,小李想要拔腿闪避,但腰间只传来一阵剧烈无比的剧痛,脚步却半分也挪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巨大粗壮的铁块砸在自己的肩膀上。
喀拉一声,巨锏击在先打在他身外那层法术变化出的金光甲胄上,将金光甲胄如同蛋壳一样打得粉碎,然后再将他的肩膀打得整个凹陷下去。
“啊~~!”小李杀猪一样地惨叫。不止是因为剧痛,还有恐惧,后腰上传来的感觉让他明白自己的脊椎已经断掉了,这巨锏除了巨大冲击之外还带着层层的汹涌暗劲,将接触到的筋肉骨骼震得粉碎。他的脚再没半分移动能力,手也抓不住符囊,只能任由其落下。
张宏正一把抢过这符囊,又仔细看了看小李另一只手中,确定再没有什么威胁之后这才丢下了手中的巨锏,后退几步喘了两口气。用这上百斤的重型武器全力挥击震荡暗劲,砸穿墙壁砸伤对手,对他来说也不是轻松事。
迈步走到被打破的窗户旁边,伸头出去看了看,发现外面是一条阴暗无人的后街胡同,似乎没人注意到刚才自己砸出椅子弄出来的响动,张宏正这才返身回来。刚才小李丢出的那团火焰还漂浮在半空中,亮度正在缓缓减弱,却还是能够将地上他那张狰狞扭曲的脸照得清清楚楚,那双全是血丝的眼睛满是绝望和怨毒,就像只即将在一锅粪便中被熬煮而死的阴沟老鼠。
“呵,李兄弟你莫要那样看我,其实严格说来我们俩并无仇怨,不是你强要杀我灭口,也落不到这样的下场。”
张宏正又恢复了那副笑嘻嘻的神情。今夜偷偷摸到这里来,虽然没见着正主方朗卓,但抓到这样一个活生生的证据也算得上是满载而归。现在剩下的就是如何将这人给交给白玲虎了,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带他出去显然是会引来不少麻烦。他想了想又说:“而且我也和城主府无关,来这里也只是有个问题想要问。方朗卓为何要陷害我们,抢我们运送的那盒东西?你只要回答了,我就去叫人来给你止血疗伤,那济世教的吴行者手艺可不错,这种伤势不过是小菜一碟……”
“嘿嘿嘿嘿……”小李没有回答,只发出一阵夜枭一样的冷笑,脸上的筋肉抽动着,就像是一堆诡异莫名的树根在他的皮肉下飞速生长。“你们都要死…都要死……这都是你们逼我们的,都是你们逼我们的……”
“你说什么?我逼你什么?”张宏正还想要追问,但看到小李脸上蠕动的筋肉越来越剧烈,而且飞速朝着身躯上蔓延开来,不过两息之间整个人都成为了一团猛烈蠕动的筋肉,而且开始急速膨胀。
“我去~!”张宏正感觉不妙,连忙转身飞奔几步朝着他砸碎的窗户鱼跃而去。他刚刚才扑出窗外,就听见里面嘭的一声,仿佛屎堆里炸响了一个炮仗,无数恶臭和粘稠的糊状物体四处飞溅。
张宏正落地之后连忙几个翻滚,险险避开从上面窗户口溅射出来的一些细碎残渣,只是这洒落出来的零星一些,就几乎将方圆十丈之内熏得宛如十年未掏过的阴沟一样。也幸亏张宏正早从之前渔村那尸体怪物身上见到过类似的手段,跑得快,这地形也合适躲避,否则被溅射到了身上那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模样。
抬头望了望那间小屋,张宏正也是背上直冒冷汗,想不到这些修行阴邪鬼道的家伙居然如此的阴毒狠辣,对别人对自己都是一样的。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撕下了半截衣服包在双手上,然后跑到稍远一些的地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返身回来纵身一跃,双手攀住了刚刚才跃下的窗户外沿边,反身重新跳进了那房间中。
房间中,那颗小李用出的火球依然悬浮在半空中,只是发出的光芒已经远不如之前的明亮,有如一团风中烛火。而小李已经不见了,准确地说他已经化作了一团散发着真正能熏死人的恶臭的烂泥喷洒满了那间屋子中的每一寸地方,一些大小不一的骨头星星点点地到处散落,基本都已经朽烂如同烧透了的煤渣一样。
就算已经闭住了呼吸,但张宏正依然能感受到这屋中弥漫的恐怖味道。连他的皮肤都能感觉到阵阵的轻微刺痛,尤其是眼睛,就像是近距离被大葱熏着一样,忍不住地留出眼泪来。这些小李所化的腐尸烂泥不用说毒性,只是这样的味道都足可以将人熏死。
张宏正强忍着不适,眯着眼睛从屋中的桌下找出一把还没被尸泥沾染的痒痒挠,在原本小李所在的位置,现在是一团被破烂的衣裤束缚住的厚实尸泥里翻找起来。半晌之后,终于翻找出一个灵石袋,一大串钥匙,还有一块怪异的令牌出来。
看了看再没什么值得拿取的东西,张宏正又从柜子里找出一双鞋来,这才翻窗跳下楼去。他踢掉鞋子丢掉手里的手套和东西先跑去远处深深呼吸了几口气这才折返回来,重新穿上屋中找来的那双鞋子,倒也勉强合脚。
外面的路上灵石灯,还有赌坊门口的灯光折射进来,让这阴暗的小巷中也能勉强视物,外面偶尔闪身而过的行人也没有人注意到这建筑之间的缝隙巷子。张宏正凑到一处墙角上的阴沟边,胡乱用阴沟里的水洗了洗,这才敢仔细检查从小李的尸泥中找出那三件东西。
钥匙应该就只是赌坊中所用的,就这么短的时间里已经被那些尸泥腐蚀得锈迹斑斑,张宏正直接丢在一旁。那灵石袋的质量倒是上等货色,居然没什么损坏,张宏正打开一看,其中居然有三粒灵晶十多颗灵石,他直接老实不客气地将之收入自己的灵石袋中。
最后剩下的就是那块令牌了。这东西只有半个巴掌大小,整体应该是骨质的,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和雕花,只是雕刻成一个怪异的人形面容。那面容的五官看似平静,但仔细一看似乎又有种癫狂和扭曲潜藏在更深处,随时都能爆发蔓延开来,让人多看两眼就觉得心中有些不舒服。
张宏正却是看着这东西笑了。他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这令牌就是森罗殿的信物之类的东西。
人证虽然已经不在了,但这多少应该也算个物证。只是这赌坊是无论如何不能转回去的了,那下面的杂役们迟早会发现不对劲,关键是上面的人已经全部死绝,若是再被当做杀害那老者和手下的凶手那自己也是百口莫辩。张宏正想了想,转身走出小巷,看看周围没人注意,就朝着来路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