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泽下朝回来的时候,公爷夫人正指挥着满府的人将各式各样的家当拿出来,满当当摆了一院子。
他穿过红木椅子、四方八宝桌、乃至于一架上面并没有几本书的书架,诧异而无语道:“娘,我是去处理侵地案,又不是搬家,您这阵仗也太大了!”
“谁知道呢?能准备多少是多少。”,公爷夫人一手拿着册子,一手提着毛笔,账房先生一样,看着侍从们搬出一样家具,便悠哉悠哉在册子上划掉一个。
楚留泽目瞪口呆看着一架黄花梨雕床被搬出来,愁得满头黑线,道:“娘!宁华公主没准儿要一块儿去!我这么高调,像什么样?”
他压低了声音,解释:“朝臣的折子成天雪花一样往圣上那儿飞,宁华公主骂名传得甚嚣尘上,何况如今王家没了亲闺女与外孙,舍了整个冯家,早憋了一肚子气。所以这皇家、王家总得各退一步才是,你说是不是?”
“所以就让自个儿的女儿去江夏?!”
楚留泽耸了耸肩,随口答:“再是娇宠,在皇位面前算得了什么?”
当今圣上,对待自己的女儿,像是提着一杆秤的小贩,斤斤计较、审时度势。
能彰显自己有情有义的一面、又无损于皇帝权威的时候,什么都肯为宁华公主做;可但凡有了利益之争、与他的皇位挂上了钩,却当即便能做出取舍:毫无疑问,穆轻眉是被舍弃的那一个。
楚留泽猜的没错。
九月启程的时候,穆轻眉果然与他们一起离开了京城。
说“他们”倒也实在:楚留泽毫无悬念地带了盈盈同去。
大概实在是闲得没事干,穆轻眉时常拉着盈盈聊天,问的问题千奇百怪、总能惹得盈盈脸红:
“你什么时候学会骑马的?”
“这半年多在公爷府上学的。”,盈盈熟练地牵着缰绳,答。
穆轻眉与他并排,瞧着他走马的模样,随口便说:“那教你的师傅可真是下了心思,瞧你这几天连日赶路,竟也不累。”
盈盈抿唇,脸上绽出几分软软的笑意——楚留泽是用了心教他的,一门心思把他培养成雷厉风行、武艺超群的侠客;可惜盈盈骨子里总还是绵软的,尤其提到楚留泽,总能生出无限的柔情。
“是小公爷教我的。”,他笑眯眯歪着脑袋看穆轻眉,不自觉地昂起头,神色里带出几分得意与畅快。
“哦……我懂了。”,穆轻眉微牵缰绳,让自己的马离得与盈盈更近,凑在他跟前低声说:“是楚留泽是对你下了心思的。”,她把“楚留泽”的名字咬得很重,缓缓道。说完,还附赠一个“你知我知”的俏皮神色。
盈盈的笑意便更浓了,红着脸别过了头,一脸的傲娇得意。
“干嘛呢?”,楚留泽调转马头,皱着眉问他俩:“你俩哪儿来的那么多共同话题?”
穆轻眉吐了吐舌头,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楚留泽言语里带着笑意,招呼盈盈:“来,咱们一起。”
“我来了。”,盈盈牵着缰绳,头都不回,随口与穆轻眉道:“殿下,我先去了。”
“我还没说话呢!”,穆轻眉瞪着这两人的背影咕哝,随口道:“我管你们呢!等我去了庐江……”
她话说到一半,却又猛地止住,潜意识里一次次地提醒自己,此番离京,不过是权宜之计,与承兰一点关系都没有,与承兰一点关系都没有……
承兰……
他在做什么呢?
马蹄在这官道上肆无忌惮地奔驰,惊起飞扬的尘土,也惊起一双人忐忑不安的心。像是怀揣着热血的年轻战士,穆轻眉就这样奔赴于心中的圣地,衣袂翻飞,蝴蝶一样,义无反顾地飞向重重宫墙外的另一番天地、锦衣玉食掩盖住的别样惨烈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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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无老虎……”,承兰放下书卷,面色是异样的宠溺柔和,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