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公没有想到,这桩灭门惨案竟会牵扯到小林湖村这个地方,心里万分的惊疑,沉吟着一时没有说话。
“先生。”元芳在一旁小声提醒了一下,狄公回过神来,让张虎继续往下说。
“张大山与那人讲了几句,突然变得有些激动,但很快又平静下来,没过多久两人就分开了。”张虎说道。
“哦,你有没有看清楚与张大山见面之人的相貌?”狄公问道。
“没有,这人穿着十分宽大的袍服,戴着面罩,不过、不过……”张虎有些欲言又止。
吴兴有些不悦,冷哼一声,说道:“不过什么,到了此刻你还想有所隐瞒不成?”
张虎边忙说道:“不敢不敢。我虽然没有看清那人的相貌,但多年来行走江湖,也见过一些世面,这个奇怪的人有可能不是中原人士?”
“哦,为何?”狄公吸了口凉气问道。
“他说话的语气很奇怪,让人一听就感觉与我们区别很大,这才有此一说。”张虎答道。
狄公点了点头,“说说你是如何杀了张大山一家吧。”
张虎叹了口气,“见过这人之后,张大山似乎变得非常警觉,而且一路之后也没有下手的机会,我只能眼看着他回到自己的家中。我心中不甘,因为此处僻静,即使白天也很少有人经过,于是我便从后院翻墙而入,想找机会行窃……”
通过张虎的回忆,狄公脑海中隐约出现了当时的情景。张虎潜伏在窗下,张大山在屋内与其妻争吵,孩子在一旁哭闹。
“我让你快点收拾东西,再晚就来不及了!”张大山大声说道。
“不把话说清楚,我是不会走的。你一走就是十多天,回来什么也不交待,就让我们娘俩离开,这是什么道理?”张妻说道。
“哎呀,你就别再吵了,能不能听我一句,我真不能说。现在事情有变,我自身难保,不能牵扯到你和孩子!”张大山的语气十分的着急。
张妻愣了,有些害怕,“大山,你说什么?什么自身难保,你不要吓我?”
张大山叹了口气,“唉,这次我可能真是难逃一死了,你们快点走吧,等风声过了就把这张字条拿给孩子看,他认识里面的字,也算对你们有个交待了。”
张妻接过字条,“这、这,大山,你在开什么玩笑,小山子怎么可能认得这些,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里面的某些字,我都教过小山子。你到时候就问他,爹爹教你是哪几个字,他就会指出来了,这样你就会明白的。”张大山回道,“好了,不要再问了,再问就来不及了,我这钱袋里还有三十两银子,也全部给你们,快点吧,收拾好马上走!”
张妻不再多话了,开始收拾起来。此时,张虎蒙住面容,手持柴刀突然从门外闯了进来,恶狠狠的盯着这一家三口。
张大山大惊失色,手中的钱袋也掉在了地上,“你、你,怎么进来的,你、你要干什么?”
张虎狞笑一声,“哼哼,把钱全部交出来,否则我让你们一家死光!”
张大山慌忙拾起地下的钱袋,擅抖的递过去,“别、别乱来,钱全给你。”
张虎得意的点了点头,“算你识相!”说着打开钱袋看了看,正在这时张大山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了他持刀的手同,与他纠缠在了一起,钱袋掉在了地上。
张妻见状大声叫喊,想把外人引来。张虎毕竟武艺高强,且气力过人,一下就将张大山摔开,接着右手柴刀一挥就送了他的命。
张妻吓傻了,抱着孩子连连求饶,张虎杀红了眼,一不做二不休一刀一个,一家三口就此魂归黄泉。
“事后,我看到那张纸上的诗,又怕官府追查,便伙同冷氏于深夜时分演了那出戏,以掩人耳目。这、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张虎说完,耷拉着脑袋站在一旁,在场之人无不听得义愤填膺,更有村民指着他破口大骂。
狄公眼中闪现难掩的愤怒,“为了这三十两银子,一下夺三条人命,你可真是心狠手辣啊!如此行事与禽兽何异!吴大人,此贼交给你了,务必要深挖下去,让其将从前所犯之事全部交待,按律处置!”
“是,下官明白!”吴兴重重应了一声,接着又转头道,“来人,将此贼押入大牢!”
“没想到,这么一个深山小镇,短短时日竟连发命案,这真是山雨欲来啊。”元芳对狄公说道。
“嗯,一语中的。这两个看似孤立的案件,其实都指向几个共同的地方,这不能不令人深思啊。”狄公点了点头。
两人正说话间,围观的村民在一个中年妇人与春九的带领下,竟齐齐向狄公跪了下来,狄公愣了,连忙让大家起来,询问这是要做什么。
中年妇人哭诉道:“先生,你一定是菩萨下凡,如此复杂的事情,居然旦夕就已弄清,请先生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乡亲们,快快起来,有什么困难我与吴大人,一定会替你们做主的。”狄公大声应道。
中年妇人没有起身,“活菩萨,我是本镇里长之妻张王氏,因替村民张小五向那玄武大仙讨说法,却被他当场咒死,还请活菩萨为我们主持公道啊!”
狄公心里一惊,扭头看了一眼春九,只见他的眼中也满是恳切之意。狄公重重的点了点头,正要答话,一旁的吴兴却将他拉到一边,说有事相告。
吴兴小声劝道:“先生,此事要小心谨慎。我也知道那玄武大仙不是什么真神下凡,但他手段诡异,行事有恃无恐,恐怕不简单啊。前段时间,他竟拿着州刺史的行文,让下官配合封山禁猎,下官无奈只得遵从。”
“原来是这样。”狄公又是一惊,但随即心里有了计较,“此事一定要弄清楚,否则依此情形,只怕会有民变之患。”
吴兴叹了口气,连连点头,向狄公望去求助的眼神。狄公咳嗽了两声,大声说道:“乡亲们,快快请起,你们的诉求已明白,此事我一定会替你们做主,将其查个水落石出,还大家一个公道。”
张王氏与春九一听大喜,带着村民连连道谢,狄公、元芳等人好说歹说才让他站起身来,并让大家先回去等消息,只留下了春九与张王氏。
狄公等村民都渐渐散去,对张王说道:“里长的尸身先保存在县衙停尸间,待事情弄清楚了再下葬。”
张氏应了一声,一旁的吴兴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狄公笑道,“有什么话就直说。”
“先生神乎其技,吴兴万分佩服,只是还有一事不明,还请先生赐教。”吴兴鞠了一躬,问道。
“你是想问,我是怎么知道偏房地下有银子的,是吗?”狄公说道。
吴兴答道:“正是。”
“这很简单,从张虎的话中可以听出,当时张大山似乎感觉到什么危险,因此才留下了这封遗书,其实这哪是什么遗书,这是一首藏字诗。”狄公说道。
“哦?此话怎讲?”吴兴有些纳闷,元芳也有些奇怪,疑惑的看着狄公。
狄公拿出这首诗,一边指其中的关键,一边念道:“恨不逢时偏又生,同屋难免再中伤,送汝与儿他乡地,吾随脚下重相逢,来生若有机缘时,愿送银山赋予卿,取得比翼双飞处,与君三生共度之。”
“哦!偏屋地下有银,取之!”元芳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