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虽然听的稀里糊涂,但是被他轻声安抚着,也没有立马反驳,只是过了很久以后明白,轻淄好像在担心自己。然后她说:“你怕我出事,是嘛?”轻淄的神情和端冕以前劝自己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不怕!”时辰音量陡然升高,还激动地扬了扬手:“我不会有事的!”
轻淄看着她,少年英勇,初生牛犊。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借用看外面天色的动作,避开时辰的视线,一边叹气一边说:“时间不早了,我要休息了,你也该回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时辰总觉得今天晚上的轻淄莫名有一种消沉的感觉,那种像是挣扎了很久发现毫无办法的无奈全在这一声无奈里全体现出来了,男儿轻易说委屈,会被嘲笑。
这晚的兴致不高,轻淄无形之中就给了时辰距离感,让她就算火一般的热情都被浇个透心凉。没多久时辰就走了,来得快,去得也快。一阵风后,房间里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烛火被风吹灭,整座小筑彻底暗下来,月光铺设在雪上,绸缎一样的光泽,奶白的颜色让轻淄忽然心忧起来,“北方……应该没有梨树吧。”
时辰从轻淄家里回来,鼓着嘴坐在房间里。等到端冕进来看到的时候,诶呦问了一声:“怎么了时辰,怎么回来了?”
时辰听到端冕的话,看了他一眼,撇撇嘴不说话,但是整个人都在告诉你:我不高兴!
端冕看时辰一副吃瘪的样子,索性拿着手中的书,坐到她旁边。
他单手撑着脑袋,没看时辰:“嗯……让我想想看,是不是轻淄?”
一击即中,看到时辰哼了一声,端冕就知道自己没猜错。心里嘟囔:到底是什么事,居然把时辰气成这个样子。不过想让时辰自己说是没希望了。
“是他要去北方的事吗?”端冕心有定数。
果然,时辰一下子就开口了,只是说的不是事情,是委屈。
端冕听下来,没做任何表情。到最后才像哄小孩一样随便安慰了一句:“不开心了?可这就是时辰每天要做到的事啊。”他捏了一下时辰的脸,笑了一声:“如果真的那么不开心,接下来就呆在这里吧,一段时间以后你和他就没有关系了。”
时辰正在气头上,安慰的话只过耳朵不过心,嗯嗯了几声,就身形一旋,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了。端冕还想摸一下她,结果扑了个空,无奈摇头:“这孩子……”
被时辰这么一闹,端冕也没有心思休息了,偷懒的想法彻底不见,就着烛火,坐在位置上干脆看起手上的卷宗来。
每一位端冕都会带一个时辰,而在当初选择时辰的时候,因为轻淄体质不太好的原因,端冕知道时辰和他的牵绊不会太久,从钦淄出生那天,端冕就知道,这个人不简单,必会有大作为,用他来给时辰最为养分最好,但同时,他也不会活得太久,刚才安慰时辰的话,并不假,因为端冕知道,三个月后,傅轻淄便会在世上查无此人,成为黄泉万千一员了。
只是这么想着,心里还是有些不太确定,轻淄体弱,本该是一幅虚弱之相,可是上次见面的时候,却感觉出来他的身体似乎在渐渐恢复,外表虽然还是羸弱的样子,可内里却隐隐有回转之势,而且还能趁着时辰不注意的时候压制时辰的法力。这显然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人怎么可能看得见时辰呢?花了三天从前辈手里借到卷宗,要看看时辰的情况是不是个例,也好像个对此才行,不然现在不论是是很还是钦淄都太不稳定了。
端冕拿着卷宗,在翻开前心情负责地叹了口气:“别出什么乱子才好啊。”
天亮了,东方露出鱼肚白。
傅轻淄坐上马车离开小筑,在上马车前,他停在一旁静静等了一会儿,直到旁边的小厮奇怪的叫了一声:“少爷?”他才微微点头,垂下眼神掩饰自己的失落,轻声说:“走吧。”
十八年来的隐居生活,任意嬉笑怒骂的自由都随着钦淄那轻声一句走吧,从此烟消云散。
坐在马车里,眼里是随着马车晃动的被雪反射的光,轻淄闻到路边冬梅的香,落在地上被马蹄踏碎,然后更香。不自觉勾起嘴角,偏巧风动,送来寒梅一朵。捻在手上还有冰渍,下一秒就化成露珠,莹润着花。
轻淄把花收在手心,关上帘子。侧头含笑,姿态里的磊落不顾,像是要笑尽今生。
他知道,今日下山,前方万千鹏程路,哪怕走上去,自己也不会有今日的乐趣了。
“真的不送送他嘛?”端冕和时辰在马车后上方,从出门,等待,上马,离开全程都在。
时辰还是鼓着气,又听端冕说:“他在这里十八年,认识的朋友不算多,看得出来,他把你当成很好的朋友了。”
端冕越说,时辰心里就越不好受,愧疚的感觉一层又一层的。她心绪烦躁,瞪了端冕一眼,对他耍无赖:“你不是让我不要和人接触嘛!现在说这种话干嘛……哼,他,他都说不让我去了。”
“可是他……”端冕还想说什么。
时辰手一摆,直接打断:“有什么好可是的,等我心情好了在说吧。”说完,不等端冕说什么就直接消失了。
“诶!”端冕摇摇头,又看向远离渐行渐远的人马,看到那做简朴的马车,透过马车看到轻淄,静静端坐在位置上,手心包裹着花,眉目温柔。
他叹了一句:“可是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